萧景琰坐在案后,面沉如水,指尖的朱笔已被捏得微微变形。漕运新渠事关今春漕粮运输和沿线民生,是他近日投入大量心力、准备借此树立“务实”形象的重要项目,眼看就要出成果,却被父皇轻飘飘一句话,分走了一半权柄,还是给了齐王!
这不是协同,这是掣肘!是分功!更是警告!
苏浅浅也愣住了。皇帝这“冷处理”来得又快又狠!分明是看到了太子声望回升,开始玩平衡之术,打压一下太子的势头,免得齐王一派过于失衡。
【果然伴君如伴虎!甲方爸爸的爸爸更是老虎中的战斗机!】她心里暗骂。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景琰。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冰寒刺骨,比她才嫁进来时更甚,那是一种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死寂。
苏浅浅抿了抿唇,大脑飞速运转。这个时候,安慰是苍白的,分析利害是往火上浇油。
她想了想,默默起身,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墨锭,轻轻地、慢慢地替他研墨。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陪伴。
萧景琰紧绷的侧脸线条,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沉的寒潭。
“……看到了?”他声音沙哑,“这就是孤的处境。做得再好,也是错。”
苏浅浅放下墨锭,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殿下,这不是错。这是陛下对您的‘考验’,或者说,是对您近期成绩的‘另类认可’。”
萧景琰蹙眉看她。
“您想,如果您还是以前那个‘暴戾无能’的太子,陛下需要费心打压您吗?不会。”苏浅浅分析道,“正因为您变得能干了,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陛下才需要出手平衡。这恰恰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而且效果显著!”
她的话像是一道微光,刺破了他心中的阴霾。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愤怒,也不是退缩。”苏浅浅继续道,语气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而是要把这个‘协同办理’的差事,变成我们的机会!”
“哦?”萧景琰眸光微动。
“齐王突然插手,他懂漕运吗?他不懂。”苏浅浅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他只会添乱、抢功、使绊子。我们就让他使!等他出了错,捅了篓子,再由殿下您来力挽狂澜!这样一来,不仅能彻底拿下这个项目,还能让陛下和朝臣看清,谁才是真正办实事的人!对比之下,齐王的无能短视,只会衬托得您更加英明可靠!”
她越说越兴奋:“这叫【借力打力,踩着他上位】!性价比超高!”
萧景琰看着她因为投入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心中那团冰冷的怒火,竟一点点被她的话语和奇异的活力所融化。
是啊,困境之中,她看到的永远是破局的机会和……性价比。
这份惊人的乐观和算计,此刻却成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缓和了许多:“……研墨的手势错了,轻重不均。”
苏浅浅:“……啊?”【重点是这个吗甲方爸爸?!】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业务不熟,业务不熟……下次改进。”
萧景琰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了朱笔,沾了沾她刚研好的墨,继续批阅奏折。
只是那紧绷的肩背,似乎放松了些许。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暖金色。
苏浅浅看着重新投入工作的萧景琰,悄悄松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甲方情绪趋于稳定。】她心里默念,【就是这皇帝老头太难搞,后续计划得调整了……】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也拿起炭笔和小本本,开始重新规划。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却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流淌着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
只是写着写着,苏浅浅偶尔抬头,看向灯下那张冷峻专注的侧脸时,心跳总会漏掉那么半拍。
【认真工作的甲方……好像确实比菱粉糕好看一点点了。就一点点!】
而萧景琰,在批阅间隙抬眼,看到那个咬着笔头、蹙眉沉思、一会儿又眉开眼笑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身影时,总觉得这原本冰冷孤寂的东宫,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和生机。
他甚至开始觉得,那五千两黄金的尾款,或许……可以拖一拖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