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昨夜才不顾她推拒行了强,为的便是满足他内心那点儿可怜的占有欲?
若真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在裴安臣篡位成功之前,只要裴玄查实了她和裴安臣的私情,她便要提前被打入暴室了。
看来,她不能再和裴安臣继续纠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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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晴,伴着复归的鸟鸣,金装漆画的小舆从披香殿前缓缓驶离,行上青石板砖的大道。
裴玄卧在舆内,厚重的帘幕将清冷的阳光隔在外面,让他疲惫的身体愈发昏沉。车轮声辘辘,尚存一丝清明的思绪随之转动,他的脑中映出宋时微微蹙的眉眼。
昨夜,她分明是心不甘情不愿,抗拒得很。
自她小产后,他已差不得一月未临幸于她,按照她惯常吃醋讨宠的性子,早就应该闹起来了,可事到如今,她非但没有献媚邀宠,反而对侍寝一事避之不及。
此前他以为她小产后身体不适,所以才对侍寝提不起兴致。
现在看来,或许她对他态度的转变,怕不是自她小产之日开始,而是自裴安臣入都那日开始的。
若是如此……
裴玄揉着鼻根两侧,微微睁开眼睛,低声喊道:“刘忠!”
厚重的锦帘之外,一个低回悠长的声音响起,“陛下有何吩咐?”
他摸了摸右手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道:“派人去上庸城,朕要知道皇后当年在征西将军府里的过往。事无巨细,一点一点都给朕查清楚。”
“是,陛下。”
卧在白貂坐褥,裴玄在昏暗中半眯着眼,将那玉扳指上的龙纹细细磋磨。
三年前,美人自甘伏于他的膝下,他不在乎她的前尘往事,可只要她曾臣服于他,便要一生臣服于他,岂能有不臣之心!
岂敢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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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派人去了上庸?”裴安臣侧首,黄昏的彩霞穿过半开的窗,打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
福临站在裴安臣身后,垂首恭敬道:“今晨,陛下从披香殿出来后,乘辇车时吩咐给刘常侍的,说是要彻查皇后娘娘在征西将军府里的往事,事无巨细,皆要通报。”
裴安臣默然片刻,转身踱步到福临身前,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取下,放进他手心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本王知道了,公公辛苦。”
将玉扳指敛入掌心,福临低头弓腰:“为王爷办事,奴才甘之如饴。若非王爷照拂,奴才的老母早就病死了,且奴才早年受内宦排挤诬陷,差点儿死在深宫的枯井里。若非王爷,奴才哪儿有命享受如今的荣光。奴才感念王爷的知遇之恩。”
裴安臣负手,“你以采买的名义出宫,待在本王这儿不宜太久,早些回去吧。”
等福临退出了门儿,萧景初从漆画屏风后走了出来,望了望福临消失的方向,转头看向裴安臣:“听闻皇后盛宠,好端端的,陛下为何要查皇后的底细?”
裴安臣甩袖坐在席上,拨了两下琴弦,并未回答。
萧景初坐在他对面,端起小案上的茶抿了一口,兀自分析道:“皇后曾是你府上的婢女,陛下要查她在将军府的往事……莫不是……”
说着,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地盯着裴安臣,面带思虑道:“表哥,你前后西征五年,是你率安西军灭了西洲立了军功,如今西洲并郡,合该从安西军诸将中择人出镇西洲郡守,可陛下却让几大主将卸甲还朝,明升暗降,反而派丝毫没有功绩的何允丘出镇西洲,接替了你在西洲的军务,摆明了是忌惮你的安西军,要削弱你在西洲的影响。如今,你卸甲还朝,失了军权,陛下紧接着便要查皇后在征西将军府的往事,莫不是要借此造谣生事,对你再行打压?”
裴安臣阖眸,指尖撩动琴弦,琴音潺潺,似高山流水,缓缓流淌。
乐声张弛有度,本该抚慰人心,可萧景初听得眉心紧蹙,等了片刻忍不住往前探了探,道:“表哥,要不要派人回西洲,将原来将军府的旧仆都打发了,以免他们胡乱攀咬,说些不实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