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气息笼罩周身,坐在去往随山的马车上,云卿倚靠石崧怀中默默思考。
他可以说些渴、饿、累的话,却在石崧邀请前往随山养伤时违背内心立即同意,甚至十分做作地掩唇咳嗽,病弱到无法自己坐正,活像没有骨头般倚在石崧怀中。
究竟是为何?
若说这是白泽给石崧造的一场美梦,他作为梦外人理应拥有随意说话、行动的能力,而不是这样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长剑宛如死物失去光泽,被石崧拔出剑鞘赏玩,赞道:“万重道友,你这把剑真是好东西。”
借着半寸剑身映影,云卿总算看清自己的面容,果然如他料想那般是万重的脸。
“石崧道友既然喜欢,那就送你了,只当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云卿心中咬牙切齿,这剑是娲神赐予螭的,怎么可能说送就送?
“道友大方,可石崧怎能夺人所爱,还是罢了。”
重新接过剑,云卿稍稍松口气,堆起笑道:“那么改日得了好东西再赠您,权当您助我斩杀魔物的谢礼。”
“修道之人,力所能及罢了,道友不必客气。”
“唤我万重便好。”
云卿厌倦与之虚假言笑,索性闭目只当疲累困乏。
肩上披来披风,石崧殷勤拢好系带,温柔轻笑:“万重,睡醒便到随山,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心。”
云卿只恨无法就此杀掉他为延须道人报仇,装作熟睡并不应声。
沉香气息忽而靠近,转瞬即逝的触碰在额间如雨润荷叶。
实在令人作呕。
到达随山,坐榻歇息,接下衣衫由石崧帮助上药,云卿佯装感受不到对方过久的停留触碰,指着桌上还未涂到伤处的草药,好奇发问:“这是什么药?”
石崧笑着解释:“这叫空骨木,是我故籍独有的止血灵草,万重,你不认识吗?”
“我从未见过此草,想来药效很好吧?”云卿放下药盒心中冷笑。
“不,你见过。”
如呓语在脑海盘旋循环,“你见过。”
睁眼,白泽倒地呕出一口血,口齿不清道:“螣蛇、他出事了。”
“你说什么!”暮栌猛然起身靠近揪起白泽衣领,“到底怎么了?”
山行亦是慌乱异常,“卿卿怎么了?”人明明还好好盘膝坐在原地,为何说出事了?
空上前拉开九尾,“大人、请冷静!”
他扶起白泽,递上手帕送茶,“白泽大人,请务必保全自己,否则阿卿处境更加危险。”
空这话是说给九尾听的,状况不明,若自己人先内斗起来,如何解救云卿?
况且空相信云卿不会有事,即便他常常虚弱到脸色苍白,但总是令人信服安心。
白泽平复呼吸后,垂眸看向云卿躯体,“方才我为石崧搭建一个美梦,梦中云卿一言一行皆由我操控,确实见到空骨木捣成的草药,本想就此结束梦境。”
“可突然,有人破坏我的梦境,将螣蛇带走,不知去向。”
白泽深吸口气转身盯着石崧,“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撕坏我梦境的也是魔族,且、不是石崧。”那人的魔气十分纯粹,哪怕是恢复力量的螣蛇,只怕也很难占据上风,更何况是如今虚弱状况的云卿?
“那怎么办?”山行心急如焚。
空抿唇不语,同样等待白泽回答。
却是暮栌出声解答:“只能等螣蛇自己离开魔物所展开的结界,我们,无能为力。”
眼前忽明忽暗、阵阵晕眩。
云卿掐紧掌心竭力表现无事,然而连脚下都在剧烈抖动,不得不按住太阳穴压抑撕裂疼痛。
总算疼痛止住,他茫然地看着眼前场景:黄沙遍地,荒无人烟。
风沙刮得脸颊生疼,猝不及防被人盖上面纱,抱怨带有嗔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早说要起风不能出来,你非不信,恼急了怎么连面纱都不肯戴?亏得是我,换了清江锦,他才不理你呢。”
这十分熟悉的声音令云卿头皮发麻,几乎瞬间呆若木鸡——他听到云卿的声音。
他愣愣转身,抬眸看向面前人,赤红瞳孔表明对方身份——长着云卿相貌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