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海莉苦笑了一下,“他们没有发现我昨夜不在家,也没有过问为什么我一大早就要出门。”
林芜拉开背包拉链,先掏出了头盔。
这个“头盔”的外形和便捷空中摩托的头盔样式很接近,银灰色,有流畅的圆弧线条,两侧有凸起,外头是一根和插头相连的线,内部也缠了几根贴着磁片的黑色电线,看起来很普通。
林芜按压两侧凸起的部位,那里伸缩出现了两根信号天线,她指着问:“这是什么?”
海莉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戴着这个你们也睡得着啊。”林芜拎起来掂量掂量重量 ,“不得难受死。”
“戴上去的时候不觉得重。”
“也不知道是哪里坏了。”林芜继续敲敲打打,“不知道修好了能不能给我也试试?”
海里默然不语。
“诶,你坦白说。”林芜忽然停下动作,酝酿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转头问,“你希望这玩意儿被修好吗?然后你可以回到你以前的生活去。”
“我…”海莉打了个磕巴,语塞了。
“其实那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就像你刚开始跟我说的,在这里生活很幸运。你不用担心没钱没朋友,你也不会没方向。那一点点异样的感觉,没什么不能克服的吧?”
“我是觉得,这里不够自由……”海莉的声音弱了下去,“……吧。”
“人为了自由,到底能付出多少?”林芜望着海莉,表情波澜不惊,“如果那代价是我们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呢?”
窗外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浮动着大片大片的流云,掠过地面,投下阴凉。金色的阳光正好,照耀在人的身上,晒得人浑身都烫起来了,暖洋洋的。
年轻的女孩站在窗前,身后是被微风掀开的白色窗帘,随风舞动着,世界在她身后好像变成了一块柔软梦幻的帷帐。她的脸在阳光下素白得近乎透明了,本就黑亮的瞳孔此时更漆黑,眼神缓缓沉下来,一点肃杀之气涌上了她的眉宇间。
“如果你尝到自由的滋味,发现没有这里的生活安稳,你会后悔吗?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要的自由?”
“我举个例子,如果。”林芜想了想,慢慢地说,“如果你穷到得每天去垃圾场捡垃圾,给别人打黑工才能不被饿死呢?”
林芜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刺得海莉脑子发懵。
“那你呢。”海莉整理了一下头绪,直视林芜的双眼,“你又愿意付出多少呢?”
“我吗?”林芜说,“什么代价都不愿意。”
海莉正想说话,林芜却摆手制止了她。
“自由是每个人生而就有的权利,而非要争取的物品。如果我一定要付出什么东西才能换得它,我只愿意付出一样东西——”
她一甩手腕,那把银色的枪就被摔在了桌子上:“那就是我的子弹。”
哲学的命题,林芜懂得不懂,但她却略通一些拳脚。
“如果你没有子弹。你可以用刀枪棍棒拳打脚踢,无所谓。所以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把这个头盔砸得稀巴烂,然后再喊一句“去你妈的”。”
这富有煽动性又很粗暴的语言让海莉笑了。
有时候她觉得,林芜有种让人信赖的魔力。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魔女。”海莉慢慢地组织着语言,“我想,最重要的是,总该让我们有个选择,到底是选择过这样的生活,还是未知。”
“生活在这,只有平静的绝望。”
“我才不要当魔女呢,怪力乱神是没有前途的,高科技轰炸才是王道。”林芜见状也跟着露了一点笑脸,打了个响指,“心情好了的话就跟我一起去镇长办公室,走了!”
海莉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变成了无语。
“你只是不想自己去,是吧。”
“我那叫鼓励你!”林芜收拾桌面上散落的物品,拎着带子背在身上,“那个头盔你可别真砸了。就那一个,我还要研究一下。”
不过,也有一半是真心话吧。
至少,什么都不愿意付出是真的。
愿意为自由付出生命这种没谱的话不能乱说,万一哪天就真碰上这种二选一的绝境了。林芜的宗旨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活着,低三下四当牛做马都无所谓了。说什么不自由毋宁死啊,口号传了几百年了,但事实就是活着的人拥有一切,死了眼一闭腿一蹬也不能算是真的自由啊。
“出发?”
“走吧。”海莉怏怏不乐地说。
林芜最后一次地回头,仔细查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然后把门锁上了。
“海莉。”
“嗯?”
“准备好掀翻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