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身穿白鹇补服走进大殿之中，正是先前在占星台占卜的老者。

“臣钦天监监正张遂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遂佝偻着背下跪道。

“起来吧，马上就要入秋了，农事繁重。你不在鸿胪寺观测天文，到正殿来干什么？”明帝看向下面的张遂随口问道。

张遂颤颤巍巍的起身：“启禀皇上，臣昨日夜观星象，忽见太孙殿下的命星有陨落之势。臣知陛下近来因为太孙殿下焦心忧虑，今日晨间特意为太孙殿下起了一卦.....”

“如何？卦象怎么说？”不等张遂说完，明帝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一旁的陆亢等人在听到命星陨落时，眼里都闪过一丝暗芒。

“卦为下卦，主命途多舛，诸事不顺。但臣起卦之时，恰逢鸿胪寺的浑天仪动了，已致此卦有了变数。”

明帝在听到是下卦时，不由面露不悦。却又在听到他说变数时有了好转。

“怎么说？”

“浑天仪朝天府星的方向挪动，卦象由乾卦变成了巽卦。且整个卦象呈四灵之势。巽起东南，乾在东北。太孙殿下之所以久治不愈乃是受煞气所累。要想解太孙殿下当下之困，须得找一佛缘深厚的女子与殿下结秦晋之好。待那女子的佛气冲掉太孙殿下身上的煞气，殿下自然平安无事。否则不出三月，殿下的命星便会陨落。”张遂一字一句地说道。

“胡说八道，”待他说完，慕衡便率先出声反驳。看向张遂的目光阴郁而又深邃。

“张大人，你身为钦天监监正，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声音低沉，暗含警告之意。

“微臣身为钦天监监正主观天象、制定历法，在职三十年从未出过差错。所学的天文地理之术虽多用于农务，但亦可做窥探天机之用。天意已示，我所做所为也只不过是遵循天意罢了。齐王若是觉得老臣是在胡言乱语，大可随心行事。”语气不卑不亢，看向慕衡的双眼泛着一丝澄净之色。

慕衡原本以为张遂定是受人指使，想假借神佛之言胡乱给慕景昀指一门亲事，打压折辱慕景昀。抑或是想趁机在慕景昀身边安插眼线。但又见张遂神情坦荡不似做假，一时间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旁边的慕祁、陆亢等人听到这话，不露痕迹的打量了对方一眼。看那样子似乎都以为张遂是对方的人。

“说那么多不就是想找个人冲喜吗？佛缘深厚之人？哼，那庙里的尼姑与佛关系最深厚，莫非你还打算让尼姑还俗不成？”慕煜见慕祁目光落在陆亢身上，以为张遂是受陆亢的指使，当下便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嘲讽道。换做之前，但凡是让慕景昀不好过的事，慕煜不仅不会出声反驳，甚至还会为跟着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但今日自家兄长明摆着是要站在慕景昀这边的，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只要是哥哥想做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更何况先前慕祁劝明帝给欧阳信一个机会时，陆老狐狸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他可是看看得清清楚楚。单凭这一点，慕煜都不会让陆亢的计谋轻易得逞。

此话一出，陆亢眉头微蹙，打量慕祁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疑惑。难不成他们是想贼喊捉贼？栽赃嫁祸给我？陆亢在心里暗付道。

“易王殿下慎言，我朝崇尚佛道自然。此等不敬之语，怎可随意乱说。”王之春见明帝面色不虞，似有怒意。赶忙出声提醒。脸上也露出敬畏之色。

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竟然被一个太监教训了，慕煜当即便要发火。却又在触及到明帝阴鸷的目光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张遂眉眼带着一丝不耐的看向慕煜，冷声解释道：“易王殿下，微臣所说的佛缘深厚是指那些生辰八字、生平事迹与佛有缘的人。并非是指的庙里的出家人。还请殿下莫要胡扯。”

慕煜脸色一僵，他又怎会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他不过是想借机嘲讽几句罢了。可这张遂偏偏一脸正经的特意解释一番，倒显得他像个白痴异样。慕煜的脸是黑了又黑。

慕衡见慕煜吃瘪，内心一阵暗爽，看张遂的目光也顺眼了不少。官员之中也不乏有偷偷笑话的人。只有慕祁一脸的头疼。

龙椅上的明帝面色铁青，沉默了很久。久到众人都不敢出声，一个个噤若寒蝉。他才垂眸看向底下的张遂，声音低沉又充满压迫的开口道：“若朕信你之言，找来那佛缘深厚之人。景昀却还是未能脱困呢？”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张遂俯下身道。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朕不要你的人头，若是皇太孙届时未能痊愈。便用你三族男丁的性命来陪葬吧。”明帝目光灼灼的看向张遂，语气随意说道。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颗炸弹一般在众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心思聪慧之人瞬间便明白了明帝背后的深意，也有那较为平庸之人，仍旧不明其意。比如慕煜。

慕煜有些不明白自家兄长和陆老狐狸为何脸色瞬间都难看了不少。明帝说的是张遂，又不是说的他们。然而不等他细想，殿内便又有声音响起。

“臣遵旨”张遂叩伏在地，声音坚定而沉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天地之气，以阴阳为贵。日月之辰，宿紫薇之东。皇太孙慕景昀正逢华岁，适值嫔纳，而又承兴庆之训，奉崇孝之节。今立诏凡京都七品以上官员，家中有适龄未婚女子皆要参与选秀。由掖庭局统一描相收录庚帖。若有隐匿不报者，诛三族。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威严肃穆的皇宫里，阴柔尖利的嗓音慢慢回荡......

伴随着王之春的一声“退朝”，众人相继离开正殿。

慕祁带着慕煜率先从正殿出来，陆亢紧随其后。

“珩王殿下今日所为可着实是让老臣有些意外啊。”陆亢叫住慕祁，似笑非笑的说道。

慕祁回身看向陆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