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烟雨蒙蒙，原本晴朗的天气在刮了一晚上大风后，变成乌云密布的样子。

袁布在刚到草屋外，就隐隐约约感觉今天不寻常。进来后，发现他的病人、刘陵，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上，显然是早早等他到来。

刘陵容貌标致，剑眉飞扬，眼角却微微下垂，眼神中有种疲倦之人强撑起精神的颜色。鼻梁高挺小巧，嘴巴不算厚，是标准的帅哥。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温和。见到他进来，微微一笑，尽管这笑容很疲劳。

安平旍给他搬来一个小马扎，他把了把刘陵的脉，脉象好了很多，按这样下去，康复不成问题。

袁布笑道：“恭喜公子。不出半年，便几乎可以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刘陵：“我的伤如何？”

“皮肉有钝击和擦伤，器官受到重创，尤其是胃。”这对刘陵来说可能会很残忍，但本着知无不言的原则，“即使有什么灵丹妙药，即便卧床静养若干年，也不可能恢复了。”

“有多严重？”

“大概是只能吃流食的程度。不能久站，否则会酸痛，睡觉也尽量避免仰卧……”袁布细数刘陵的注意事项，后者摇摇头：“对于战斗，会有多大影响？”

袁布愣了一下：“您不能再战斗了。”

这对刘陵来说无异于宣判死刑。他笑起来，惹得安平旍担忧他是不是疯了：白元这一招真是高明，直接免除了后顾之忧。

让他下辈子卧床，眼睁睁看着白元扰乱世间，简直是对他的凌迟。

刘陵：“静养多久？”

“现在看来半年足够了，您到时候可以生活自理，可以下床散散步。跑步最好也省掉。”

刘陵沉默许久，最终开口：“你知道的，我是刘氏之主，使命就是维护皇权，现在的话肯定是要追杀白元的。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安平旍一脸担忧，刚想制止刘陵说下去，就听袁布开口，仍是那种薄冰般的语气，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先生，是性命重要还是使命重要？以你现在的这种状态，趁早给朝廷写信请求辞职才是上策。”

安平旍听得频频点头，刘陵更加沉默。袁布见过的病人多了，仅仅是看刘陵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叹了声：一心求死之人不可活。

他的袖子里，有一个翡翠小葫芦，可医百病。但凡事都讲究一个有因有果，若是这个病好了，就必须有什么来交换。

交换的东西不仅其数，而且几乎没有规律可循。据费皎说，要么是寿命，要么是日后的健康……总之这玩意虽药性大，却是短期药，危险也大。

据说只有费皎曾经用过一回，后来看到那个病人的死相后便后悔极了，从此把翡翠小葫芦封起来，再也没用过。而袁布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就继承了这葫芦。不过为了不砸自己的牌子，他一直没拿出来过。

袁布的手指缩在袖子里，不自知地一直摩擦着葫芦药瓶口。

最终，他叹了口气，把药瓶重新放回袖子，上前一步：“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后天我会再来的。”

刘陵静静听着，没有什么反应。安平旍见状，也没说什么，送医生出去了。

她回来时一直很担心。她担心会看到刘陵的崩溃，或者至少会看到他哭泣。然而眼前的景色让她十分吃惊。

刘陵看起来平静，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把分影剑拿来。安平旍不解其意，从旁边的木桌上取了分影剑，剑鞘一看就被很好地保养着，递给刘陵。

刘陵抽出一点剑来，露出狰狞的蛇形雕刻，银光闪闪，在两人之间乍然增添一股寒意。刘陵笑道：“既然我没办法移动，只好让魂灵们代劳了。”

安平旍惊道：“分影认主了？”刘陵：“白元的屠龙也是。我们两个表现不同，他是……”那魂灵显出形来，却不太像听刘陵话的意思，汇聚在地板中央，不再动弹。

此情此景，诚非刘陵所能预料。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分影自认主之后，一直对他的指令忠诚执行。

刘陵和安平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无论如何……

都是对真理的坚持。

刘陵低声道：“分影，掀开地板。”

草屋里的木地板，只要抓住一边，轻轻一撬就能掀开。分影这下听从了刘陵的命令，地板之下，俨然是一个黑洞洞的地道。

石头楼梯直通黑暗深处，环境潮湿。

安平旍取了一支火把，往里面探了探。火把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