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内容无非是凌尘和自己在一起很久之后,像江若即受到郁岚的影响一样,被自己折磨到陷入崩溃,最后以各种方式死在赵辞镜眼前。
梦里的赵辞镜穷尽了所有的力气,歇斯底里地求他不要死。
然而没有用,梦中的凌尘咳着血笑着对他说:“……这都是你害的。”
每每赵辞镜哭着醒过来,都无比庆幸凌尘已经被自己推开。
可庆幸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空虚。
以及能把心脏整个攥破的思念。
赵辞镜想,他只是去看看。
万一自己做的是预知梦,凌尘真的会出什么事呢?
要是没有自己在旁边,凌尘过得不好怎么办?
他就去看两眼而已。
只要别让凌尘发现,也没什么的吧。
赵辞镜终于还是打破了自己立下的承诺,偷偷摸摸去找,只为再见上凌尘几面。
他去了二医院,得知凌尘三天前就已经出院。
他又去了鱼尾一中,因为赵辞镜从北城回来后就已经回到学校开始上课,所以只能趁放学的时候去。
那时的凌尘已经基本接受了联系不上赵辞镜的事实,因为信息不够,对此没有产生任何多余的怀疑。
鱼中放学比实验早,所以赵辞镜连着几天都没蹲到。
只有某次下雨时看见凌尘在公交车站下等雨停,以及轮到凌尘值日那天他出校的时候稍晚,赵辞镜看见他和姜时聿一起出来。
夕阳落在那两个人身上,赵辞镜不觉恨恨磨牙。
他怎么还和别人站在一起,还说说笑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转眼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想。凌尘有自己的生活和交友圈,和谁玩都很正常,况且是他主动断绝了和对方的联系,更不该要求什么。
赵辞镜强自压下心头的苦涩,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还有一次,鱼中举办篮球比赛,赵辞镜借了件校服偷偷溜了进去,看见凌尘混在篮球场上的那群人中,穿着22号球服打小前锋。
凌尘显然对此颇为擅长,一开场就带领己方和对面拉开了好几分的差距,引得场面叫好声连连。
赵辞镜就混在这群人之中,戴着一只口罩,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奔跑着的那个人。
传球、运球、起跳、扣篮,跃动让肌肉紧绷或松弛。表情变化带来面部肌肉曲线的改变,夕阳落在他身上,运动带来光影的变换,皮肤的表面阳光和阴影快速交错着。
赵辞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就像看着一个完美的模特。心脏在胸腔中跳得很快,脑中却回想起他曾经靠在自己耳边不住喘息。
那时他们在深夜的活动室里接吻。
以及隔壁的卫生间隔间里,头顶挂着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
不能让人发现,所以必须保持安静。
寂静的环境让一切声音都无所遁形,不论是咬牙的隐忍,还是齿间泄出的气息。
当有人来卫生间时他手臂上的肌肉会骤然绷紧,来人离开时又放松。颔边滴落汗水,追逐彼此柔软唇齿的温度,喉结在指尖下滑动,以及结束后装满纸巾的黑色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切都是这么明显,就像两颗紧紧贴在一起、毫无遮掩的赤裸裸的真心。
直到现在。
他听不清凌尘的喘息,只能听见耳畔时起时落的欢呼声。
他坐在台上,凌尘在台下,他离自己很远很远,即使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也显得如此普遍。
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所有人都是一样地充满热情。
赵辞镜只能画。
削尖的炭笔代替着他的指尖,线条有节奏而流畅地描摹过凌尘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肌肉的穿插,衣料的褶皱,他的喉结、眉毛、发尾,以及落笔时正好看向自己的双眼。
那道目光只是顿了一下就划过去了,似乎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没太在意。
赵辞镜低着脑袋掩着画板,画画的动作不太见得了光似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变态。
坏人用照相机偷拍,他用炭笔。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赵辞镜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是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到对方,有点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赵辞镜摇了摇头。
姑娘:“请问你画的是凌尘吗?能让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