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之后的记忆,在赵归的脑海里模糊而混乱。
也许是因为频繁复发,也许是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一直到他被关进南城精卫,他都没有怎么清醒过。
后来,赵归的病情在药物强压下稳定下来,也隐约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告诉妻子真相,告诉所有人真相。
然而却忽然意识到另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呢?
赵归无法确认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如果从那少年进门,到他将刀捅进他的身体,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呢?
……甚至,如果脱下那小女孩裤子的,真是自己呢?
他知道自己发病了,但不能确认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吴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被自己捅成这样,而自己还编造事实污蔑他……
更重要的是,人确实是自己捅的,刀握在他的手上。
过程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能证明究竟发生过什么,就算他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就像吴独说的,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呢?
那就算了吧,如果将这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告诉周潇,似乎除了使她烦忧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潇也许会相信他,也许会感到怀疑。但不管是什么反应,都无法改变他已经毁了一切的定局。
那就这样吧。
赵归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一直住到他的身体被疾病和精神类药物摧毁、肝肾功能损害、高血压糖尿病全部都找上门,一直到他生命垂危,一直到他再见到他曾经的妻儿。
他原本打算一辈子不把这些事说出来,但在感受到生命力即将流失殆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赵归一口气将这些全部说完,看着周女士垂下的眼神,不知道她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不过,其实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
周女士听完了赵归的话,没有表达她的态度。
只是伸手把赵归垂在床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
就像她过去做过的无数次。
只是不同的是,这只手已经不再年轻,很多人和事都变了,其中也包括他们。
·
从医院出来后,周女士没有回酒店,而是带着赵辞镜,开车回了他们一家过去住着的那栋筒子楼。
下了车,他们站在楼下,却没有上去。
抬头往上看,曾经住着的那个房子没开灯,窗口一片漆黑,就像一只空洞的眼睛,正沉默地低头凝视着他们。
其实这套房子已经被周女士卖了,因为当时确实缺钱,加上应该不会再回南城。
不过它的新主人现在大概也已经搬了家,毕竟这栋筒子楼实在是有点旧。
曾经一入夜就灯火通明的它如今已经彻底融入夜色,只有零星几个老人还住在里面,筒子楼被落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之后,静静矗立在十年之前。
当年那些起哄的、议论的人们早已不知去了何方,赵辞镜静静站在楼下,抬头看了很久。
旁边忽然传来“咔擦”一声,随后飘来一阵白烟。
周女士又转个了身,找了个让烟飘不到赵辞镜的地方,黑暗中她指间的火星明明灭灭。
赵辞镜很少见到周女士抽烟,尤或者说几乎从没见过。
她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年轻时被朋友带得抽了一段时间,后来谈了恋爱后赵归劝她少抽烟,说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