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动得格外刺眼。林羽盯着满屏密密麻麻的代码，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漫长的加班奏响单调的序曲。桌面上的咖啡杯早已空了，残留的褐色痕迹黏在杯壁上，如同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最后一个漏洞，改完就睡。”他喃喃自语，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的天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高楼的零星灯火，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像是困在城市牢笼里的眼睛。这个紧急项目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三天，客户催得紧，领导天天施压，团队里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而他作为核心开发，更是首当其冲。

当最后一行代码调试通过，林羽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五点零三分。窗外的黑暗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带着几分冷意，悄无声息地漫过城市的天际线。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床边，和衣倒了下去。被子里还残留着昨晚的余温，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

不知睡了多久，一缕微弱的晨曦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那窗户许久没擦过，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阳光透过灰尘，变得脏兮兮、灰蒙蒙的，稀稀拉拉地洒在林羽的脸上。他皱了皱眉，在凌乱的床上辗转反侧，脑袋像是被灌了铅，昏沉得厉害，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隐隐的胀痛。

手机闹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刺破了房间的寂静。林羽猛地睁开眼，眼神涣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他摸索着拿起手机，按掉闹钟，屏幕上显示着上午七点半。距离上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他低咒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沙发上、椅子上、甚至地板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书桌上散落着各种文件、笔记本和空的零食包装袋，唯一整洁点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台还在待机的电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泡面、咖啡和灰尘的复杂气味，这是长期独居且忙碌的单身汉房间特有的味道。

林羽极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胡乱地在床边摸索着拖鞋。冰凉的地板让他打了个寒颤，好不容易摸到拖鞋，趿拉上，脚步虚浮地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镜子也蒙着一层水汽和灰尘，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地流出来。他捧起一把水，猛地扑到脸上，那股刺骨的凉意瞬间让他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袋才稍微清醒了些。

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人陌生又熟悉。头发像个乱糟糟的鸟窝，肆意张扬地竖着，几根油腻的发丝贴在额头上。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像是一只熬了好几夜的兔子，疲惫不堪。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囔着，声音沙哑干涩，满是疲惫与无奈。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但镜中人的倦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洗漱完毕，林羽回到房间，开始在堆满衣服和杂物的“战场”上翻找干净的衬衫。他像个寻宝者一样，在这堆“宝藏”里扒拉着，一件件衣服被他从堆里抽出来，又扔回去。这件沾着咖啡渍，那件皱得像咸菜干，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白色衬衫，拿起来一看，领口却有点发黄。

“算了，凑活穿吧。”他皱皱眉头，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套在身上。裤子也是随便找了一条深色的休闲裤，幸好没什么明显的污渍。他快速地穿上衣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走出单元楼，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萧瑟。小区里已经有了一些早起的居民，大爷大妈们在楼下的小广场上打太极、跳广场舞，孩子们背着书包，由家长送着去学校，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满了生机。这一切都与林羽的疲惫格格不入，他像是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旁观者，步履匆匆地穿过这片热闹。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总是那么热闹。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负责炸油条、煮豆浆，女人则热情地招呼客人，收钱递餐。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是油条的油香和豆浆的豆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小林，还是老样子，豆浆油条？”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他，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林羽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来买一份早餐。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声音有气无力：“嗯，再来个茶叶蛋。”说着，他掏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准备付钱。

当看到屏幕上余额宝里那串少得可怜的数字时，林羽的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上个月的工资刚发下来没几天，交了水电费、网费，再加上日常开销，已经所剩无几。而房租的日期一天天临近，那笔不小的数目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还有信用卡账单、花呗还款，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开销，像一个个张着大嘴的怪兽，等着他去填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扫码付了钱。

老板娘把装着豆浆、油条和茶叶蛋的塑料袋递给他，笑着说：“慢走啊，小林。”

“谢谢。”林羽接过袋子，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他打开塑料袋，豆浆的热气已经消散了大半，摸起来温温的。油条也变得软塌塌的，失去了刚出锅时的酥脆，表皮耷拉下来，像是没了精神。茶叶蛋的香气也淡了许多，只是隐约能闻到一点卤味。

他咬了一口油条，干涩的口感让他眉头紧皱，没有一点往日的香脆。可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咕噜”叫声提醒着他，必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否则根本撑不过上午的工作。他强迫自己嚼着，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收支。房租要三千五，信用卡最低还款一千二，花呗还有八百多，加上水电费、网费，差不多就要六千块了。而他这个月的工资扣除社保和公积金后，也就八千多块，剩下的两千多块要支撑一个月的伙食费和其他开销，简直是杯水车薪。

心中的苦涩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喝了一口微凉的豆浆，甜腻的味道却丝毫没有缓解内心的焦虑。他匆匆几口吃完早餐，把垃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起身朝地铁站走去。

早高峰的地铁站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林羽被淹没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缓缓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香水和各种食物的混合气味，嘈杂的人声、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广播里的报站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具生活气息却又让人烦躁的画面。

好不容易挤上地铁，林羽找了个角落站着，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各种招聘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点进去看了看，要么是薪资待遇不如现在，要么是要求太高，他根本达不到。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屏幕。毕业三年，他换过两份工作，现在这份工作虽然累，但薪资在同行业里还算中等，至少能让他在这个大城市勉强立足。如果辞职，再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很多公司都在裁员，能保住这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地铁到站，林羽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快步朝公司走去。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疲惫或焦虑的神情，像是一个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地旋转着，停不下来。

林羽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四十分了，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办公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事，键盘敲击声和低声交谈声此起彼伏。他放下包，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电脑，趁着开机的间隙，去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

茶水间里，几个同事正在聊天，话题无非是昨晚的电视剧、周末的安排，还有对工作的抱怨。林羽端着水杯，站在旁边听了几句，没插话，转身回到了座位。

电脑开机完成，他登录工作账号，打开邮箱，里面已经躺了十几封未读邮件。有客户发来的需求变更，有领导安排的新任务，还有团队内部的沟通邮件。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始一封封地查看邮件。

“哟，林羽，昨晚又去‘奋战’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羽抬头，看到同事小李端着一杯咖啡，笑眯眯地站在他的桌旁。小李和他是同期进公司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平时经常一起吃饭、聊天。

“可不是嘛，”林羽挤出一丝苦笑，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为了那个破项目，昨晚又加班到凌晨五点。”他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工作的无奈。

小李凑近看了看他的眼睛，夸张地说：“我的天，这黑眼圈，跟被人揍了两拳似的，够严重的。你可得注意点身体啊，别为了工作把命都搭进去了。”

“没办法，客户催得紧，领导又天天盯着，不加班不行啊。”林羽叹了口气，打开项目文档，“你昨晚没加班？”

“我？”小李得意地笑了笑，“我手上的活昨天就做完了，准时下班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不像你，天天被项目绑着。”

林羽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看邮件。小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领导来了又要开始忙了。”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羽想起自己早上没吃完的茶叶蛋，从包里拿出来，剥了壳，慢慢吃着。刚吃了两口，就看到部门经理张总阴沉着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径直朝他这边走来。

林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放下茶叶蛋，坐直了身体。张总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对工作要求极高，稍有不满就会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