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烬在这时出声了。
“乌合众的判决从不出错,一判,死刑,二判,无期徒刑,姐姐当真没有杀过徒弟?”
漆夜彩有丝错愕,夜慕烬的眼眶泛着艳丽的红,那般急切、隐忍的话语,似是深埋心底已久的控诉,绷紧在了这一刻。
“没有。”漆夜彩不禁皱了皱眉,语气却很笃定,“我从未杀过他。”
肉眼可见的,夜慕烬没有一点放松,原本就紧绷的情绪一瞬间到达了顶峰,却又被他硬生生忍了下来,似是无数次这般做过,每一次都在突破临界点的边缘试探,无限地拉伸。
少年是无声的,在噪音中却格外突出。
“好。”
“但凡姐姐所想,阿烬甘之如饴。”
方才犹如怨鬼的少年,顷刻间便又成了端庄优雅的贵公子,慢悠悠说着:“漆小姐徒弟的死因,不过就是因为,我夺了他的舍。”
漆夜彩颇为不悦,沉下脸色质问他:“夜慕烬,自虐有意思吗?”
夜慕烬愣神抬眸,不言。
漆夜彩紧握着手,无意中接通了通讯器,那头传来暴躁如雷的声音:“漆夜彩!你手断了?!”
耳朵听得嗡嗡的,漆夜彩却感到放松地轻舒了口气,略显疲倦无奈道:“怎么了?”
钟明昧气得要死:“夜慕烬那贱货坑我!我都快被冻死了!根本进不去!”
漆夜彩瞟向夜慕烬。
少年若无其事地整理着理着衣袖。
漆夜彩看着他:“你才发现?夜慕烬会有那么好心?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傻缺,赶紧滚回去当你的大少爷,少出来鬼混。”
钟明昧差点咽气:“你你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他一起骗我!漆夜彩!我讨厌你!”
“滚。”漆夜彩无情地关闭了通讯器。
其实漆夜彩没想到夜慕烬会骗钟明昧,也是刚才知道,毕竟他爱看戏,把人骗进来再耍得团团转,他一贯的风格。
夜慕烬转过高傲的脸:“烦,恶心,长得丑,玷污空气。”
漆夜彩掀唇反问:“你又好到哪里去?”
夜慕烬笑了笑:“这里。”
“……”
漆夜彩无语:“我不跟你玩文字游戏。”
夜慕烬不说话。
漆夜彩不再管他,一判在明天,在牢里什么也做不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再睡会儿。
梦里,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姐姐,阿烬说过的,不能离开你,哪怕一刻……真的会死的……”
浅白色的眼眸含着一层水雾,如一道灼热而刺眼的光,将眼前人烫伤。
他握着她的手,深深吻在掌心。
她的掌心有一道陈年旧伤,他便吻在这道烙印上,似瘾发作,沉溺且痴狂。
泪水落入掌中,吻在唇缝之间。
“姐姐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漆夜彩忽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少年。
夜慕烬呼吸一窒。
漆夜彩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坐起身来,低头看着跪坐在床边泪流满面的少年,心想,不愧是个唱戏的。
之前坐她床头当鬼,现在升级了。
“夜慕烬,我知道你有病,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一天到晚活在自己的脑补中,想象自己被虐得体无完肤,很爽吗?”
这是夜慕烬,第一次,出乎意料。
他继承天道之力,全知全能,未来发生的一切,他都早已知晓。
漆夜彩将来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他的脑海里,上演了无数遍,每回经历,都是温习过无数次的表演。
他的姐姐,本不会醒来的。
从来对一切了如指掌的少年,罕见地露出了茫然无措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