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前一后不知道走了多久,白榆被风吹得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林景川追上她,两个人并排走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和我一块走吗?”林景川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女孩儿。
“不知道。”白榆经历过刚刚的“心悸”,故意佯装冷漠地回答。
“昨天你能安慰我,我很感激。我很少跟别人说起我的事情,除了班里的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就只有郑好和你了。”林景川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郑好是我妈朋友的儿子,我和他是发小,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喔。”白榆不知道说什么。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白榆问。
“我怕你觉得我跟谁都会这样说。”林景川声音闷闷的。
白榆心里一紧,有些心虚:他难道还能知道我今天早上想的事情嘛?
“我跟你说的也只有向楠楠知道,因为她之前一直住我们家隔壁。”白榆回复他。
两人之间莫名有一种“等价交换”的感觉,像两个幼稚的小朋友相互交换秘密似的。
“嗯。”林景川轻轻回应了一声。
“对了,这几天我能好好考试了,继父他昨天晚上跑出去打牌了,我妈也出去了,我一个人才能静得下心。”林景川故作轻松地说出这些话。
“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不会说出去。”白榆知道林景川要说的不止这些,男孩儿的声音分明带着哭腔。
“他昨天又打了我和我妈。我妈跑出去了,有时候我真想站起来把他从楼上推下去,或者拿出刀把他捅死!”林景川的话语中充满愤怒,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但是我不能,因为他说都是因为我,我不是他的种,我妈也没能力给他再生一个。”
少年的声音渐渐变小,变得委屈,变得微弱。
白榆想抱抱他,狠狠地抱抱他,然后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林景川,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她没有勇气,她只会事后后悔。
“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的。”白榆还是说出了这句最麻木的话,成了那种自己讨厌的人,可是她找不到任何的话来安慰眼前的男孩,只有这句话,用来填补无尽的沉默,掩盖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到了,林景川。”白榆停下脚步。
林景川回过头,抹了抹眼睛,勉强笑了笑:“再见小鱼儿,考试加油。”
“林景川,你要好好的,这不是你的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我们不能选择那么多,不能怪自己。”白榆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林景川勾起嘴角,笑眼弯弯,“谢谢你啊情感大师!再见。”
白榆转身走回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眼前的这个男孩,真的很让人心疼,自己也是。
晚上洗完澡,白榆坐在书桌前,拿出一个灰色的笔记本,隆重地写上“日记本”三个字。她第一次有想把一个人记录下来的冲动,跟所有少女心萌动的女孩儿们一样,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就忍不住想要留住,不想让自己忘记。
[我想我喜欢上他了,可能是在公交车上对视的那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一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确实有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
这几年来,我不爱讲话,我自命清高,我读海子的诗,我便以为我真的能成为海子,会在孤独中死去。但是我没有想到,如此淡漠的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初见他时,他明媚、阳光,热烈又活力。我原以为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我又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活在自我忏悔中,活在暴力与淡漠中,活在一个叫做“家庭”的地狱。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仅仅只是把我当做朋友,当做一个值得信任的情绪垃圾桶。
我不是他的救赎,但他却在将我从孤独中慢慢拉出。]
合上笔记本,白榆关了灯,躺在床上。平常她睡觉都会点一盏小夜灯,她害怕彻底的黑暗,但是今天没有。
就这样静静躺在黑暗中,她想体会一下那个少年所处的境地。
她一直以为自己身处黑暗的那一个,他是照亮自己的光,却没想到,原来他也深陷黑暗。
“小榆,把老花镜给爷爷递过来。”爷爷对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白榆说。
“给。”白榆递过老花镜,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
“今天跨年,你大姨他们待会儿来接我们去吃饭。”爷爷说道。
“哦,我就不去了。”白榆回答。
“我知道。”爷爷凑近白榆,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啦?”白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别骗爷爷了!”小老头儿一脸坏笑地逗自己的孙女儿,“你原来这个时候都是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的啊,怎么今天倒是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我等……等着看跨年晚会啊,好几年没看了……”白榆支支吾吾地。
“可别忽悠我老头子!你当爷爷傻啊?”爷爷顿了顿,故作严肃地说道:“我看你就是在等着去和哪个小男生约会。”
“没有没有,我们是一群人!”白榆立刻反驳道,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爷爷套了话,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