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玄晖依依不舍松开他的腰身，握着他的手挥袖，瞬息间便到了楼下的汽车旁，这里是一条小巷子，因是老城区，都没有安装摄像头，也算是方便他们行事了。

上了车，顾回打开导航一路开回去。

车上一时安静下来，玄晖坐在副驾闭目养神，顾回几番张嘴想要发问，但看他拧紧的眉心，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还是没有开口。

可这小小的空间实在安静得有些诡异，顾回抬手想要按个收音机，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腕——

“千年前，我途径人世，你身为墨宝斋的老板以诗会友，那一手好字值千金。”

顾回微怔，侧头看着他的脸半陷阴影中，侧脸凌厉分明，冗长的睫毛微翘，金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夜空，嘴角噙着淡笑回忆往事。

那些往事于他而言，似乎弥足珍贵。

顾回两眼闪烁望着大马路，“然后呢？你就这么与我前世有了交集？”

“嗯，”玄晖哼笑出声，“本只是以友相会，偏生你那傲倨姿态引我顾盼，我可是砸了千金才买得你的注意。”

顾回听笑了，“我这么市侩？”

玄晖跟着低声笑了笑，道：“你的字画，可是人间皇帝亲鉴赏识的，自然值钱。”

“那我挺厉害，还能干到皇帝都认识的地步，”顾回眼底滑过得意，“然后呢？”

三个字，让玄晖嘴角的笑意僵住，望着夜空月光的眼沉了沉。

“日久生情，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也便随之浮现，我身为地府之主，竟贪恋人世浮华，已经犯了大忌，偏逢战乱你一文墨书生戎装上阵……”

忽而停顿，顾回快速瞄了他一眼，还是第一次见着他脸上有别样情绪，淡淡的忧伤遍布眉目，看来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头戏。

“人有生老病死，更何况沙场无情，因为你的死，我滋生了不该有的念头，那念头与我实力相当成了魔……为了消除这个我创造出来的东西，一场大战闹得三界不宁，而你……”

他喉间停顿，握着顾回手腕的手紧了紧，用力将情绪吞咽下去，不想被顾回看清，“对抗之时，因我力薄，你的阴魂替我抵挡，致使魂飞魄散。后那魔物逃窜藏匿起来，我便在狱阵之中受罚。”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字句间都透着悲伤。

眼前对向来车开着大灯，刺眼，顾回蹙眉眯眼，立刻闪对方大灯，没个几秒，对方将大灯关掉。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可能再造假来欺骗自己，只是……

“你说我魂飞魄散了，怎么我还有转世之说？”

按理说，一个人魂飞魄散便没有了入轮回的可能，更别说还会是同一个人。

车子停在斑马线前，车前来往人群不少，这些人也不过百年可活，但都为了生活在努力着。

于玄晖而言，一日不过弹指间。

但在他等待的时间里，分秒都觉得煎熬。

“你的三魂七魄四散，我以己身神通渡了一魂入轮回，经过千年的魂魄吸引，如今的你，就是当年那个完整的阿回的转世。”

千年前，玄晖抽化出一抹神识，将他一魂送入轮回，本就虚弱的他还要削减神力，便只能在狱阵之中养身。

而这么多年来，每一年只要有顾回的气息，他都会偷跑出狱阵，只为看一眼他是否平安。

这便形成了百年狱阵松动一回的缘故。

顾回听得认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跟地府有点儿关系的普通人，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脑中思考着从遇到玄晖开始，之后又经历不少事情，似乎都是冲着他们而来。

还有那位螣蛇山神……

“你的真身一直藏在沃山之中？”

“嗯，”玄晖望月而笑，“螣蛇乃沃山山神，他将我身藏于山脉之下，轻易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连山中精怪也无法察觉。”

是承厚德让螣蛇将他真身藏起，若不是遇上财神座下黑虎，玄晖的真身也不会这么快现世，只怕麻烦很快便会找上门来。

短短几日，竟过得飞快，玄晖眼底流转忧伤，俱是不舍。

眼前景色逐渐清晰熟悉，车子停在路边停车位，顾回率先下了车，与他同望一轮弯月，“虽然我没有任何感触，但会好好考虑一下。”

正要关车门的玄晖微愣，“考虑……？”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怔愣的神色，顾回回以一笑，“走吧，青簪应当担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