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边境此时已尽是萧瑟之态，这里远离气候温和的京城，连冬季似乎都来得比京城早。

呼啸的风卷起黄沙，只有寥落的一些枯草还牢牢扎根在地里。

战鼓声回荡在漫天黄沙里，将士们势如破竹，直取敌营。

曲颂率领着骑兵部队，攻破了城门。

攻破的城门内，迎接他们的却出乎意料的并非匈奴的刀剑，而是一众被捆绑起来的妇孺。

哀嚎声四起，被像猪猡一样束缚手脚扔在地上的人，还没清楚眼前的军队正是来救他们的，张口便是在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啊！！”

在边境之地，这里居住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烧杀抢掠，只剩求饶成了本能。

与此同时，浓烟渐起，火势在沿街的房屋逐渐弥漫开来，若不及时扑灭，不消一会便能淹没这座城，而占据这座城池的匈奴早已带领军队逃走。

曲颂皱紧眉头，不齿于匈奴的阴险狡诈，却也清楚此时救人救火为首要，只能先放这帮匈奴狗一马。

有条不紊地指挥将士灭火，曲颂又带着将士巡视了一遍城内，几个没能及时逃掉的匈奴也尽数斩于刀下。

在主城的地牢里，头发花白的城主在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出牢门。

自己的妻女已死于匈奴人刀下，如今年过半百，往后只能伶仃一人。辛酸不可言说，只是跪在曲颂脚下，深深叩了一首，老泪纵横，感谢他救下了城中百姓。

曲颂忙伸手搀他起身，“大人！是曲某来迟了。”

许城主摇摇头，在士兵护送下离开了地牢。

送走许大人，继续沿着地牢往里深入，沿途一众被匈奴人关押的战俘也都被解救出来。

地牢拐角一处，零零散散还关押着一些人，都生着浅色眼睛，却不似匈奴人的体型，五官和汉人相近，约莫是混了汉人和匈奴人的血。

思量一瞬，还没开口，这群人便接二连三跪了下来，抖如筛糠一般匍匐在地。

其中有心思敏捷的，也是看出这帮人的首领是谁，忙向曲颂求饶。

“大人！我们之前也是同汉人一起居住生活，偏偏那帮匈奴人见不得我们这些杂血种，便掳走做他们的奴隶，受尽折磨。”

“我们都生在大汉长在大汉，是大汉的人！”

说话的人断了一只左臂，漏出的身躯上也遍布着新旧伤疤，头紧紧贴在地面上，话语中还带着颤音，说出这通话已经用了他所有的勇气。

这里的情况曲颂也知晓一二，匈奴人生于草原，也像这草原上的野草一样，烧过一茬又是一茬，数十年来战争从未真正停歇，受其残害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这里或许有寻常夫妇所生的孩子，但更多的却是连生父都不详的可怜人。

“都起来吧，大汉的铁骑保护每一个大汉人。”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曲颂命人将他们带离此处。

起身的人群中，有一双绿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不过引起曲颂注意的，不是它的颜色，而是这眼睛与江云礼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似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那名少年抬眸正对上曲颂的视线，只一眼便匆匆忙忙把头低垂到胸前。

即使这特殊的瞳色已经表明了二人的不同，但在他抬头时，曲颂还是愣了一瞬。

揉了揉眉心，曲颂叫住了正要带领人离开的士兵，“好好安顿他们，有家的就让他们和家人团聚吧。”

…

婉转的琴声透过轻柔似云纱的帷幔，坐在其间的江云礼微眯着眼睛靠俯在桌几上。

周围侍者已退下，身边只留了一个贴身侍卫，江云礼也难得漏出了散漫的姿态。

面前的侍卫正熟练的沏茶，冲茶刮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并没有因为他高壮结实的身躯而显得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斟好茶，结束最后一个步骤，恭敬地将茶递给主子，便起身重新退到了江云礼身后。

纱幔外的琴娘低垂着眉眼，专心地拨弹着琴弦。

尽管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不管是她的举止谈吐，还是温婉平和的眉眼，都能看出年轻时是怎样一位佳人。

窗外起的一阵阵风吹的竹林沙沙作响，秋日里的这片竹林倒是少有的一抹绿。

看主子似是对窗外的风景感兴趣，侍卫便没有去掩住窗子。

江云礼自幼畏寒，同样的季节总是比别人多穿着一件衣服。

侍卫拿过江云礼刚刚才解下不久的一件薄披风，细细的又给他披上。

“主子，近来天气又凉了一些。”

江云礼没有拒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茶杯的温热由手指传到掌心，江云礼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轻轻呷了一口，莫名想起，初识七皇子时，也是在这样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