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姜一连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即便千灯楼的士子们心再大，也打听出来他是谁了。他们本就知道秦颜月有位在与益王和离之后不久就成婚的夫君，且是一位商人，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更没有想到这位竟是这样一位人物。

他们眼中商人固有的形象就是牙尖嘴利，唯利是图，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这也是他们贬低商户，看不起商户的原因。

但他们眼前这个明显与他们的固有印象背道而驰，此人一身清贵看不出丝毫市侩，一身气质衿贵不说，气势也是非常人能比，他们清晰的看到国学府那边的过来蹭课的贵人也没有他身上这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优雅。

他举止有度，什么人同他说话他都是那样不卑不亢，没有对寒门士子的轻视，更没有对国学府的贵人的谄媚，一直都是那样淡然优雅，与他们交流文章也是字字珠玑，令人敬佩。

偶尔有人去到齐老先生那边私下询问一些问题的时候也会撞见离姜也在，在齐老说到一些问题的时候，他会不满意的皱眉头，他自然的皱眉，齐老就自然的问他有何见解。这时候他总会与齐老的想法背道而驰，但却有他的道理，甚至能够说得齐老反省自己，这就让千灯楼的士子惊悚了。

虽说他们也同齐老交流文章，但他们学识不足，到底是请教更多，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会听从齐老先生的意见。但这位明显不一样，他是直接会说出一些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问题，直接了当的揭露现实的残酷，教给他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有些心里不舒服，觉得是他心有污秽便想着别人也是这样，所以他们也会询问一下与他们比较亲近的纪倾、蓝琦等人，在他们那里打听的事情多了，他们也便渐渐理解到为什么那位会这样说，很快千灯楼就分了两派人出来，一派是更喜欢齐老这种理想主义的人，另一派是更喜欢离姜这种现实主义的人，两边时不时有争辩，但也成功让这些只知读书的人了解到，他们有时候太过天真了。他们这样的人，即便身在官场，想要好好为百姓办事多半也就是还没有开始做，就已经先把自己玩死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有时候绝对的正义和不知迂回就和傻子是等同的，不但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明白了真诚是需要的，初心是需要好好守着的，但必要的手段该用的仍旧需要用，否则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自己，因为敌人奸诈，也从来不会同你讲道理。

有了这一趟心路历程，千灯楼里那些对蓝琦心有不满的人也渐渐理解了蓝琦，众人之间心里消除了对他的偏见，对他更加亲厚起来。

蓝琦之前联通秦颜月一同算计了靳王和黎王一把，虽然刚开始千灯楼没有几个人看出来，但后来他母亲的事情一出来，他们就发现蓝琦与他们的不同了。蓝琦是个有心机，会利用别人往上爬这个事实让他们心里有了隔阂，也就渐渐疏远了起来。

之前江钦都曾对蓝琦有过不好的感官，更别说这些还未经历过什么事情风波的单纯读书人，少年人的情绪表现比江钦这种中年人也更直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处处维护你，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将你一个人扔在一边，无论你遭遇了什么都不理不睬。

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蓝琦在千灯楼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他们倒也没有给他使绊子，但异样的目光他这些日子是看多了。好在蓝琦在帮秦颜月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蓝琦也没有在意，无论千灯楼这些人怎么疏远他，到底还有景朽护着他，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生活着。

面对身边人突然之间的热情和善意，蓝琦刚开始有些莫名拼搏，但后来就明白了其中缘故，为此亲自过来向离姜道谢。他知道这也许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的确是帮助了他，所以他就该过来道谢。

虽然蓝琦表现的对士子们的评价不在乎，但少年人都是希望自己有朋友的，他可以让自己在面对他们的冷眼是冷静不说话，但并不代表着她不喜欢被人喜欢，所以他很感谢离姜对他的帮助。

离姜看着蓝琦，见他如此知情识趣，挑着眉头，“其实我对你们这些小打小闹没有兴趣，看在我家夫人的面子上才多照看你一些，你若有心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这个蓝琦的确值得培养，但他却是没有兴趣的，毕竟这人日后走的路与他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不，还是有关系的，与他家玉灵有关系，所以他才心血来潮管这种闲事。

蓝琦点头，“先生放心，在下不才但愿为师叔效力。”

离姜看着他挥挥手，“知道就好，你们这千灯楼里出去的人大多都太正直了，免不了会吃亏，有些时候需要一个会用手段的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样，心里又怎样想，但你最好知道这条路没有他们那条路那么漂亮，也不能回头。”

“多谢先生指点，蓝琦在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会是怎样，也从来没有后悔我选择了这条路。”蓝琦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也许我日后会背负骂名，也许会成为别人眼中不择手段之人，但我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权势，以及能够给家人带来好生活的一切。当然，先生不必担心我会忘了自己的初心，毕竟我清楚的知道千灯楼不会败。”

有些事情经历过泥泞的人，反而能够看得更清楚。

离姜看着他，“玉灵的眼光的确很好，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势所趋，皇帝希望得到的结果能够得到太多支持，虽然这条路会很难，但最后的荣光也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蓝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