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要去千灯楼?”
他们说话离姜一直不曾开口,就坐在一边陪着她,大有一副夫唱妇随的贤夫架势,这会儿江钦等人走了他才开口询问。
齐老入千灯楼教导学子终还是该正式一点儿,秦颜月思量一会儿,觉得千灯楼热闹一番的体面虽然也够,但眼前却有更好的时机,“过两日吧!”
“过两日?三日后的雪饮之日?”
古闻有学识渊博之士数人于雪地饮酒作诗交流文章,几人棋逢对手酣畅淋漓,是以暖身酒饮尽雪花飘落杯中化作冰水恍然不觉,几人察觉冷时举杯饮下一阵冷凉穿肠而过方才惊觉,成一笑谈,后来人感叹几人勤学乐思仰慕之,定以雪饮之日交流文章,年年此时文官清流、名人士子皆至,圣上若是兴起也会亲至瞧两眼。
因圣上偶尔亲至,士子们将其视为一步登天的机会,是以这雪饮之日也愈发盛大,到如今已经是文人皆去的盛会。
秦颜月点头,“嗯。”
离姜笑着握着她不太暖的手,以手心的温暖为她暖手,“这个日子倒也不错。”
千灯楼之前的一番动作将所有人都弄懵了,皇帝的反应更是奇怪,京城里对千灯楼的猜测无穷,对皇帝的态度亦是时时留意,已经乱了一些日子,只是不曾浮于表面。
不能试探皇帝,有心人便想从玉灵这边下手,可惜玉灵避而不见,让不少人抓耳挠腮不得其法,冷了他们这么久,也该让他们看看千灯楼的态度和底蕴了。
边老仙逝后许多人都盯着千灯楼这块肥肉,那些门阀世族更是恨不得化身为虎茹毛饮血将千灯楼拆了啃骨喝髓,千灯楼闹了一场看似让他们安分了实则不过是压了他们的气焰,暂且观望,若是这个时候玉灵不能拿出威严来压住他们,之前的功夫就白做了。
还有便是皇帝的态度。
虽然之前皇帝一副维护千灯楼的样子,但是无论是萧偌的流放还是刑部的责罚,细算起来都是依律处刑,并没有偏帮,这就意味着皇帝的态度仍旧不明朗。
“你想怎么试?”离姜问她。
皇帝那里的态度弄清楚,玉灵才不会束手束脚。
秦颜月摇头,眉眼中流露出算计的味道,“没有打算试。”
“也好。”
“你觉得我这样利用齐老,他会不会生气?”秦颜月虽然这样问,但眼中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离姜看着她的眉眼,心中的喜爱愈加繁盛,只觉得他的玉灵真是越来越古灵精怪,笑着反问,“他来京城不就是送上门来给你利用的?”
秦颜月倾城一笑,春风花开,“说得也是。”
“阿嚏!”远在千灯楼的齐老打了个喷嚏。
景朽正在帮他整理书卷,听见声音回头看去,关心道:“先生是否睡得不好,着了凉?”他记得他安排得挺好,屋里都是最好的绒被,燃的也是兽金炭,怎么会着凉了?
齐老摆摆手,“并未着凉,想来是冷风钻了进来激出来的。”
景朽余光瞥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不答话,只挥手让身边伺候的小童去检查了门窗,看看可有疏漏。
小童飞快的去了,没有找着什么漏洞觉得奇怪,只得回身将炉子里的炭烧得更旺了一些,省得惹了贵人生病,担待不起。
“景朽,明日颜月会过来么?”
景朽整理书籍的手并没有停下,闻言思量了一下才道:“过两日就是雪饮之日了。”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齐老停下手中的笔,复又抬手继续,感叹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倒不曾察觉又到了雪饮之日。”
上一次参加雪饮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那个老头子还在,还能与他争辩两句吧!如今……
哎!物是人非!
“雪饮之日多方才俊齐聚,即便没有同辈之人交流文章,也有这些小辈们活泼绝才,齐老先生不会太无聊。”
齐老听了这话,转头看他,他背对着他,看不清什么神色,但这个背影却莫名让齐老感觉到温暖,“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善察人心,温暖关怀。”
齐老话中是少有的赞赏,却让景朽眼角一抽,“齐老说笑了,小子不过胡言乱语。”
真是嘴贱,好端端的揣摩他的心思,宽慰他做什么,这下又坑了自己吧!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齐老轻笑一声,“你便是个温暖的人,不知不觉间终会透出一丝半点,如何掩饰都没有用。”
景朽不答话,一边伺候的小童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个聪慧的,只是不常显于人前,是以身边的人皆觉得他呆板木讷,之前被景朽点破,还让他心生惶恐,后来知道是过来伺候齐老心中自然也藏了欢喜,但他知道景朽看重他的就是他表面的木讷与隐藏在背后的聪慧,他这样的人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所以他适时的聪慧,也适时的木讷,而这时候就该呆傻一些。
景朽不接话,齐老也没有继续多说,慢慢的整理着手上的书卷。
这些书卷都是边老留下来的,一直放在恪信居不曾翻动,好歹也算是那个老头子的一点儿遗物,如今他有空闲也便慢慢整理着。
将手边的书卷整理了大半,他才抬头甩了甩自己微酸的胳膊。见他伸手捏自己的手臂,小童立刻就上前为他按捏,缓解疲劳。
有人动手伺候,齐老也懒得动,由着他伺候着,“景朽,可想好这些书卷整理好了之后放到何处了?”
这些东西是边老留下来的,若是轻易挪动了颜月怕是会生气。
“已经想好了,就放到藏书阁里头去吧。”
齐老不来这一遭他还想不起整理恪信居书卷这回事,但既然动手整理,他自然也给这些书卷找好了去处。
藏书阁是千灯楼最大的楼阁,其中书卷上万,许多是外头已经绝本的书卷,专供士子们读书之用,将边老的手稿放在这地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也好!这般颜月也不会生气。”
景朽点头,“嗯,正是担心小师叔生气方才如此安排。”
“平日见你不曾怕过谁,对她你倒是更多一份畏惧。”
景朽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也不怕任何人,在这世上唯一特殊的就是颜月,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对颜月总有一份敬畏。
景朽笑着,理所当然的道:“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