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背景是明亮的证件照蓝底,却硬是被她笑出了阳光沙滩的感觉。眼神清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灵动劲儿。
是她。那个走廊里的“不速之客”。
苏宛秋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档案显示她是以专业课高分和文化课优异的成绩考进来的,基础扎实,在高中阶段就拿过几个颇有分量的青少年美术奖项。
看来,并非只有活泼外向一个特点。至少,在专业上,是下了苦功的。
她关掉了页面,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切出明暗相交的条纹。办公室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
她享受这种孤独和安静。多年的海外留学和创作生涯,让她早已习惯了与自己独处。
外界的喧嚣和人际的复杂,她疲于应付,也更愿意保持距离。用冷漠和专业砌起高墙,是她保护自己内心世界的方式。
只是偶尔,在极少数瞬间,比如某个黄昏看着空荡荡的画室,或者深夜完成一幅画后巨大的空虚感袭来时,她会感到一种过于沉重的寂静。
但那感觉通常很快会被她压下,用更多的工作、阅读或者下一幅画的构思来填满。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打破了沉寂。是系主任,沟通关于下周新生见面会的一些细节。
她公事公办地应答,语气平稳,用词简洁准确。
挂掉电话,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
开学第一天,并没有安排课程。但她习惯了这个时间待在画室。
拿起钥匙,她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属于她个人的小画室。那是比办公室更私密、更核心的领域。
画室很大,却显得有些空荡。各种画架、画板、成沓的画纸、以及堆积如山的颜料和画笔被归置得井井有条。
空气中松节油和油画颜料的味道更加浓烈,北面巨大的落地窗提供了稳定而充足的光线。
房间中央,一个画架上蒙着白色的防尘布,下面是她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
她没有立刻去掀开它,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稀少的人流。
开学报到的高峰似乎过去了,校园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又扫向宿舍区的方向。
那个叫王玲玲的新生,现在应该正在忙着整理宿舍,和新室友叽叽喳喳地互相认识吧?
她会怎么形容今天差点撞到一位“冰山教授”的经历?是会觉得尴尬,还是仅仅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一笑而过?
苏宛秋微微蹙了下眉,对自己竟然会浪费时间去猜想一个陌生新生的想法感到些许不解和……一丝莫名的烦躁。
她转过身,不再看向窗外,径直走到画架前,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进行某种仪式,然后,她轻轻掀开了防尘布。
画布上是一片朦胧而冷峻的色调,抽象的线条和色块交织,勾勒出一种近乎孤寂的氛围。这是她最近正在探索的主题。
她拿起调色板和画笔,目光变得专注而锐利,所有无关的思绪都被迅速摒除在外。
画室里只剩下画笔涂抹画布的细微声音,以及她自己的呼吸声。
窗外,秋日的阳光慢慢变得温柔,给画室里的一切,包括那个沉浸在创作中的清冷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金边。
只是,在那片冷色调的画布上,不知为何,她今天调色时,鬼使神差地,多加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差觉的、暖洋洋的橙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