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终于结束了么,我也终于光明正大地成为了受 害者了啊,陆明明松了口气,她捲起身子眯起眼睛看门口 的方向,只可惜,她没有看见后桌脏兮兮的帆布鞋,而是 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
陆明明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痛以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因为她认得那双鞋子,爸爸从香港带回来的鞋子, 自己也有一双同款的。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被这群丧心 病狂的母夜叉塞进马桶冲个百八十回,也不愿意出现现在 这副状况——秦雨菲正正气凛然地站在门口。
徐敏河接到秦雨菲电话的时候刚跨上电动车,下晚自 习准备回家。
下了晚自习,徐敏河把书包塞进前面的车筐里,却在 里面捡出一支陆明明的唇膏,车筐空隙这么大竟然都没把 它颠出去。徐敏河笑笑,把它塞进口袋里。
在徐敏河眼里,陆明明就像是一个小孩儿,整天想一 出是一出,喜欢漂亮,爱出风头,爱热闹,爱胡闹,又爱 哭。陆明明那些不要命的疯,那张牙舞爪的笑,在徐敏河 看来,都是在哭,只是她跟孩子哭的方式不一样,她不能 不分场合地纵容泪腺的分泌,她只是孤单,只是害怕,只 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只是想有个人陪,只是她又倔强得不 肯承认不肯说,只能自己在原地扑腾,不惜去伤害别人, 其实也不过是像婴儿一样,为了想得到别人的一点关注一 点温暖,就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大喊大叫,仿佛在说, 看我啊,你们倒是看看我啊……
徐敏河想起今年自己的生曰是在陆明明家过的,明明 自己生曰自己还要下厨,甚至蛋糕也是自己订的,因为陆 明明吵着要吃。吹了蜡烛,吃了菜,喝了酒,就唠嗑,基 本上就是陆明明自己在那磨叽,讲自己爸妈的事,以前男 朋友的事,最近月经不调的事……唠着唠着陆明明就开始 哭,那是徐敏河第一次见到陆明明哭,她开始还是哼哼唧 唧地呜咽,到后来就是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眼泪鼻涕流 了一脸,一张脸皱得特别难看,眼线的黑色掺进了泪水在 脸上肆意蔓延,陆明明一边哭一边还忘不了说,支离破碎 的句子听得徐敏河头都大了。
“徐敏河我特别羨慕你……”
“为什么呢? ”
“因为……你的生曰……嗝……有人给你过啊! ”
“好好好……你生日我也给你过好不好? ”徐敏河心 说我呸,什么叫给我过,这不我自己给自己过么,我才不 想过呢,还不是为了哄你!
“啊呸!我今年生日是过去了两个月我才想起来的! 明年……明年你都去上大学了给我过个屁啊!你……你不 厚道,唬我……你糊弄我! ”然后接着哭……
刚开始只是为了能找个地方住又不耽误乐队的事才搬 进去的,可是到后来,徐敏河却越来越觉得自己走不了了, 他习惯了陆明明为了习惯穿高跟鞋每天咯噔咯噔地在家里 走来走去,习惯了她大呼小叫狼吞虎咽地吃自己做的饭,
“你是康师傅投胎么!面条做得这么好吃! ”,习惯了她回 家砰地甩上门就扑过来发牢骚,“对面的臭老太婆也太讨 厌了!我看她拎东西费劲想搭把手她竟然!不!让!我! 碰!上次她家水管破了还是我帮忙打的电话呢! ”,也习 惯了练团的时候她像小猫一样安静地躲在旁边看,不时讨 好似的下楼给他们买冷饮,也习惯了在街上看见好吃的第 一个打给她,“二货我看到有卖臭豆腐的你要吃么?你要吃 对面那一家?很远哎!过条街也很累的! ”……
徐敏河坐在电动车上想着陆明明那张臭脸,心想今天 回家这丫头肯定又要跟他吵,然后,电话就响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 ”
“我不知道,她爬起来推开我就飞快地跑了,我现在 在棒子街呢,追到这儿我跑不动了,我找不到她了……”
听完秦雨菲讲完事情的经过,徐敏河一颗心骤然下 沉,一边大骂死丫头,一边飞似的骑着电动车。
之后徐敏河骑着电动车搜遍了棒子街大大小小陆明明 可能去的地方,他从来没有觉得那条熟悉的街有那么长, 也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个或是蹦 蹦跳跳,或是摇摇晃晃的单薄的身影,他就这么在这条街 上耗着,来来回回直到电瓶快没电,徐敏河骑着它比步行 都快不了多少。等他筋疲力尽地回到陆明明的房子里,看 到她披头散发地醉倒在地扳上的时候,双膝一软,差点就 跪了。
“你给我起来!你起来! ”徐敏河发狠地摇晃着陆明明。
“……你回来啦。”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有病啊!你不是在棒子街么! 喝酒就近喝啊你回来干吗啊! ”
“又是秦雨菲……秦雨菲告诉你的是吧?这女的脚力 真好,你……你眼光真好……看上她是你有……有眼光思 密达! ”陆明明说着还竖起拇指让徐敏河又想笑又想朝她 脸上踩两脚。
“我知道你介意,今天我告诉你,秦雨菲,她没调来 咱们学校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那时候不知道她是老师, 只是每次我们乐队有表演的时候总能看见她,我们俩都喜 欢音乐聊得来而已!况且……”
“啊……原来是旧相好。”陆明明坐起来想从脚上掰 高跟鞋,左脚的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又蒙蒙昽昽地去掰 右脚的,好不容易掰下一只鞋就朝着徐敏河扔。
“什么跟什么啊!你是怎么回来的! ”
“我走回来的!我没带钱!家里有酒啊,又不用掏 钱……”
“你……”徐敏河气得半死。
连拖带拽加扛,好不容易把陆明明移动到床上,帮她 盖上被子。
“哪,你唇膏找到了,我放你枕头边上啦。”
“送我的?嗯……妥了妥了……”
徐敏河翻翻白眼出来,进厨房做醒酒汤。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天气不是很好,漫天翻滚的云 絮像是缓缓流动的河。徐敏河一个人在厨房里鼓捣,他一 下一下地切着芹菜,蔬菜清冽的味道随着刀刃一点一点渗 进有点发闷的空气里。徐敏河突然觉得安心,莫名的特别 特别的安心,一种陌生的幸福感稳稳地盘蹈在心口,随着 呼吸散发出慵懒的香气。
大概是有你在身旁吧,你不哭不闹,安稳地睡着,多好。
“徐敏河你个贱人!你送的什么破……破唇膏!还是 别人用过的! ”陆明明在卧室的号叫突然穿过饭厅直达厨房。
“我! x !我明明看见有个傻x前几天还用过来着, 这么快就不认得了你喝多了啊! ”
“我……没有! ”
陆明明抹掉笑得弯弯的眼角的眼泪,压住从胸口溢出 来的哭腔。
“我才没有喝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