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陈民脸上都闪过一丝震惊,杨远拱手试问:“将军的意思是想在益乌县征兵?”
齐穆颔首道:“不错,本将确实有意在益乌和勇康两县征兵。本将投身行伍多年,天下强横之徒,也见过不少,却从未见如你们两县人这般彪勇横霸,善战无畏。”
听到齐穆称赞,杨远和陈民生先是露出一抹自豪,而后则是一脸踌躇的把目光投向两县父母官。
赵清河和陈炜自是知晓今日为何而来,事先特意被叮嘱不必开口,一切有齐将军安排,于是两人全程充耳不闻,老神在在的低头喝茶。
齐穆见两人并非无动于衷,于是又说道:“本将知道这有句俗语叫: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可你们两县数次械斗,死伤了上千人,不就是为了争夺矿产,好让妻儿衣食有着落。我虽不能保证你们应召入伍,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能担保你们入伍后,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的妻儿往后都衣食无忧。如何?”
听到这话,杨远和陈民生神情立刻出现了松动,仅仅是听到齐穆保证他们和妻儿能吃饱饭,两人看向齐穆的眼神都明显热切了几分。无他,太穷了,穷到他们自打生下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他们从祖宗八辈子起就是穷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争夺一座矿藏去和人拼命,被打的满脑袋血,连眼都不带眨一下。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要是不去拼这个命,等到他们都妻儿被插上草标时,他们想拼命都没得拼。
思虑片刻后,杨远率先起身,走到齐穆面前单膝跪地以表效忠:“将军,小人愿意投身将军麾下,任凭差遣。益乌县两千壮丁也愿意为将军效力,还望将军收留。”
陈民生连忙紧随其后:“将军不嫌弃,小人愿供将军驱使,勇康县两千壮丁也任凭将军挑选。”
两县壮丁听闻参军入伍,不仅自己顿顿吃饱,连妻儿也能受惠。纷纷踊跃报名,生怕比旁人慢了选不上。不到三日,三千新军招募完毕。
眼见兵源问题解决了,齐穆悬着的心总算可以缓缓了,接下来,就是要将这些人训练成真正的悍卒。
校场上,齐穆,晋王和梁王一身戎装,于高台之上威严耸立。
副将高声道:“启禀将军,新军集结完毕,请将军示下。”
齐穆颔首上前两步,扫视着下方新军,沉声道:“你们都是本将亲自挑选的精兵强将,即日起,本将会亲自操练你们,为的是能训练出一支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队伍,彻底铲除我大周沿海倭患。届时,在场所有人都会因战功获赏,荫妻子蔽子。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有疏懒懈怠者,即刻杖责五十,驱逐除名。”
齐穆说着,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从左到右缓缓扫过众人,道:“你们都是来自益乌和勇康两县,本将知晓你们两县之人结怨已久,可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所以,若是有人胆敢生事,严惩不贷。”
“是。”台下声动如雷。
接着就开始操练,齐穆将他们每十一人编成一队,组成一个个军阵。最前方的那人为队长,手持长枪,作战指挥。他的身后是左右两队的长牌手和藤牌手,二人配备腰刀,一人执长牌、一人执藤牌,既可以掩护后队前进,又可以与倭寇近身作战。再二人为狼筅手,他们手中的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并装上枪头,敷上毒药,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约三米,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
“此阵法乃臣这些年闲赋在道观中所创,将矛与盾,长与短,攻与守糅合到了一起,且作战时,还可根据战况灵活变动阵型,所以臣将此阵法命名为鸳鸯阵。”
梁王到底是领兵作战过,一眼就看出此阵法的精妙之处,赞叹道:“此阵长短相杂,刺卫兼合,堪称克制倭寇的利器。”
晋王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应和道:“不错,从上次与倭寇交手就可看出,倭寇极善于单兵作战,且悍不畏死,再加上他们的倭刀极为锋利,更添了几分威势。而此阵的狼筅恰好能克制住倭寇的倭刀,长枪手和盾牌手便可趁机杀敌。”
齐穆笑道:“两位殿下所言极是,臣便是根据早年间与倭寇交手的经验,潜心研究,为他们量身打造了这套阵法,为的就是将倭寇一举歼灭。”齐穆说着,目光悠悠的看向远处,眼底掠过浓烈的杀意,十年前没将他们赶尽杀绝,以至于后患无穷。这回一定要斩草除根,彻底消弭倭患。
一日三餐饭菜管够,三千新军即使每日操练的手脚酸软,恨不得倒地就睡,也没有一个人吭一声。两县之人即使相互不对眼,却也没有生出任何事端。
经过一个月艰苦卓绝的训练,这支新军已经初成气候。
可就在这时,不知怎的将士们私底下开始流传:倭寇们皆身怀异术,非常人可敌。不然何至于当初一千倭寇就横扫兴化府,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他们早就是怪非人了。
新军们开始不过是当笑话听,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人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兴化府的事实毕竟摆在那。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倭寇即使如豺狼虎豹也不足为惧,可是未知的诡秘异术,却是真真切中了他们的要害。慢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了,毕竟他们是不怕死,却不愿意白白送死。
齐穆得知消息后,立刻意识到是有人在刻意扰乱军心,迅速派人暗中查探。
可查来查去,居然查出是备倭军的几个士兵在与新军攀谈时,刻意透露出去的。
阎大勇站在齐穆面前,一张老脸羞愧的通红,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备倭军在知道齐穆撂开他们,组建了新军后,起初还因为不用再与倭寇作战而沾沾自喜,可紧接着就发现,他们敞开肚皮吃饱饭的日子结束了,恢复了从前的定量供给。也不用他们操练了,依旧屯田去。
这下备倭军不干了,不用操练军阵而是继续屯田,这他们没意见,可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让他们又过回从前那吃不饱饿不死的日子,备倭军一下炸了。大小将领气势汹汹的找到阎大勇哭诉,然后严词要求恢复备倭军的粮食供给。
阎大勇冷冷的看着他们闹腾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干多少活,吃多少饭。朝廷养你们是指望着你们护卫海防,平定倭寇。可你们与倭寇交战时是个什么熊样,自己也清楚,朝廷还肯给你们口饭吃,就是你们烧了高香了,还敢跑到老子这来闹腾。今天就把话放在这,谁要是管不住底下人,再闹起来,休怪老子不念旧情。”
将领们被阎大勇骂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垂头耷脑的退了出去。阎大勇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又恨又气,最后只余满心的失望,连争取口粮都知难而退,这支队伍没救了。
查出是备倭军的人在刻意扰乱军心,齐穆勃然大怒,命阎大勇将那几个散布谣言的将士统统绑了。阎大勇自然知道动摇军心是何等大罪,却也张不开这个嘴替他们求情,一声不吭的将那几人绑了来。
谣言的源头是解决了,可谣言已经散播出去了,新军还没与倭寇交手,心里就已经种下了恐惧的种子。若不及时拔除,等到与倭寇交战时,新军刀剑还未出鞘,气势便先弱了三分。
可要如何消除新军对倭寇的恐惧呢?齐穆命人将那几人散播谣言的备倭军将士押到一众新军面前,让他们坦言自己之前都是胡说八道,又以蛊惑军心之名,脱去他们的衣甲,重打了五十军棍,丢出军营。意图破除谣言,可显然收效甚微,甚至有的新军认为这是当官的在做戏掩饰真相,好让他们甘愿拼命。
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没有辨别能力的人,对自己接受的第一信息就越深信不疑。
在新军眼里,倭寇俨然已经成了三头六臂的海上妖怪,他们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打的赢妖怪。齐穆为了消除新军对倭寇恐惧,简直愁白了头。
这天,半夏正无事,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闹哄哄的鞭炮声,半夏好奇的循声往外走,迎面遇到沈姜。
沈姜问道:“你这是去哪?”
半夏笑道:“外面不知干什么,好像挺热闹的,出去看看。”
沈姜说道:“今天是天后娘娘成神之日,外面在迎天后。”
“天后?”
沈姜点点头:“沿海一带信奉的一位海神,百姓多以打鱼为生,他们深信天后能踩席渡海,力挽狂澜,救苦救难,护佑他们海途一帆风顺。所以对这位天后娘娘推崇备至。”
天后娘娘…半夏垂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