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奴才这就去。”内侍急忙应声而去。
李闳急忙道:“父王,官府出面收购樟梨,才刚使得民心平复。加之此时又得知樟梨在大周一文不值,民众必定已经惶恐至极,若这时停止收购,只怕百姓们不会答应。”李闳没说恐怕不止不会答应,还会直接激起民愤。
“孤一时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连日来收购的樟梨已有百万之数,国库的存银也已经消耗大半,绝不能再继续收购了。”
短短半月,国库的银子如流水般出去消耗,本指望将樟梨卖去大周弥补亏空,却没想到一夜之间,樟梨竟一文不值。安南王面露悲凉之色,这是天要亡我安南吗?
李闳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多说。父王的考量不无道理,几乎可以预见,不久的未来整个安南民心涣散,暗处的魑魅魍魉都会借机冒头,若国库无银,拿什么去平定那些事端。
果然如李闳所说,官府悍然停止收购樟梨,挑着樟梨还未交易的民众,纷纷跪地哀求,也无济于事。
他们都明白官府不会再收购樟梨了,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收了。原本八十钱的樟梨,现在一个钱也没人要了。走投无路的他们恨恨的将樟梨摔在地上,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其实樟梨暴跌对那些地主,富户影响还是有限的,虽然地里一年的收益化为泡影也让他们呕的吐血,可他们毕竟有家产积累,依旧可以活的很滋润。可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是一穷二白的平头百姓,连种植樟梨的土地都是租赁的,他们一无所有,没有一点抵御风险的能力。
他们大多为了购买樟梨树苗,将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投了进去,原本寄希望于今年的樟梨能卖个好价钱,以保家人衣食无忧。可现在樟梨卖不出去,一年的辛苦全白费了不说,家底也赔进去了,全家人就只能饿死。
更可怕的是,安南是农业社会,樟梨的暴跌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很快就显露了出来。农民大量破产,直接造成物价暴跌,从而导致城镇的小商户和手工业者一起深陷泥淖,安南的经济几近崩溃。
与此同时,安南的粮食作物价格一路疯涨,再加上地主,富户大量囤积粮食更是进一步抬高粮价,造成市面上粮食极度短缺,一天之内粮价翻了十倍不止。
人们发现他们手里仅有的,少的可怜的一点钱已经没办法让家人填饱肚子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妻儿头上插上草标被贱卖,或是全家沦为流民饿死。
愤怒到绝望的民众,甚至开始冲击各处官衙。他们已经不记得鑫盛商行了,他们只知道是官府停止收购樟梨,导致他们的家人要饿死了,这一刻他们心里对官府的恨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任何看似太平盛世的国家,其繁荣昌盛之下都不免有牛鬼蛇神潜伏在暗处窥视,一旦让他们寻到可趁之机便会一拥而起。
平城最先爆发叛乱,流民杀了平城刺史,劫掠城中富户,打开官府粮仓,赈济城中的穷苦百姓。
他们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很快便聚拢了近万人。朝廷立刻派遣兵马去往平城平定叛乱,可还不等朝廷的兵马到达平城,另外一地又有一伙人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揭竿而起。
接着又有一处,又又有一处,又又又有一处…
安南彻底陷入内乱,崩溃。
安南王一个人呆愣愣的坐在漆黑的宫殿内,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面前的桌案上堆放着各处上报发生叛乱和平叛的战况。
这一个月以来,各处叛乱还在持续爆发,可朝廷平叛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兵马死伤无数不说,还胜少败多。可国库已经快空了,朝廷快要招架不住了。
这时一名内侍悄悄摸黑进来,走到安南王身边,呈上一封信件,低声道:“王上,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信,送信人叫祝君安。”
安南王像是浑身触电般,猛的夺过内侍手里的信件,果然信封上书:祝君安拜上。
安南王双手颤抖着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后,双眸微眯,神情复杂。
这个祝君安到底是谁?他们一手策划了这场祸事,他又为何要救安南?他又凭何说能救安南?安南王此时已经明白,他们是中了别人的算计,有关樟梨的传言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可随即安南王惨然一笑,他还有选择吗?
半夏和徐怀瑾坐在一辆青篷马车里,重新回到了黎城,此时的黎城完全不复当初的宁静祥和。街道上商铺基本上都关闭了,到处都是衣衫褴褛,表情麻木的乞丐,时不时有传来抓贼的哭喊和叫骂声。
马车径直驶入王宫,半夏和徐怀瑾从容的缓缓步入宫殿。
徐怀瑾一身象牙白直掇,欺霜赛雪,容颜清俊,如诗如画,仿佛月下谪仙降临。半夏今日则恢复了女子装扮,一身杏黄色衣裙,头上斜插着两支珠钗,眉眼沉静如水,身姿挺拔傲然,即使站在徐怀瑾身侧也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