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烧着地龙,内设焚香。他脱了斗篷和兔毛围脖,放在屏风上面,和叶惊棠的一起。
琴音如泉水流淌,似是抚琴之人的心境也是这般。
踞坐在窗扉前的人一身青衫,宽袖随风动,像是窗外生长秀气的青竹,又像是那随风摇曳的青枝绿叶。
谢澄安手指蜷握,想到了上辈子的叶惊棠。
与这辈子截然不同的叶惊棠。
谢澄安把一袋糕点果脯放在桌面,琴音这才停止。
谢澄安迎接他的目光,说:“我是来道歉的。”
叶惊棠抚过琴身,假装不懂得“嗯”一声。
“之前对你做的混账事是我不对,”谢澄安把被风吹敞开的木窗关好,挡得严严实实了,手却没放下来,就这么看着他,一脸诚恳:“我错了,对不起。”
叶惊棠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对视:“受惊了,叶某怎担得起呢。”
谢澄安忘了从前常常把尊卑挂在嘴边,就是说叶惊棠比他要矮一头,他欺负人怎么了再不甘也要受着。
谢澄安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轻呢。”
叶惊棠:“嗯。”
“你嗯,你还嗯。”谢澄安放下手臂,搭在桌上,把人固在狭小空间。
“博士常说同僚之间没有尊卑之分,只要在东篱书院一日,就都是普通学子。博士常夸你是块宝玉,喜欢你喜欢的就差要把你揣兜里了,怎么你和他思想是相左的?”
这话说得有点太不礼貌了。
但谢澄安也是有点生气。
自己满腔热忱想要和他交好,却总是被他用同一句话来浇灭。
上辈子那么不分彼此,现在却这么生分。
历经生死,再次有缘见到爱侣,他怎能不心急?
但叶惊棠脸上没有怒意,反观很平静:“这不是你对我常说的话吗?”
不等谢澄安回答,他又道:“你变了。”
谢澄安一愣,随后仓促的移开叶惊棠审视自己的目光,手也移走了。
叶惊棠这才注意他身上衣裳的布料,以及一针一线勾勒出的暗纹。
之前叶惊棠把人得罪狠了,谢澄安就和以他为首的同僚们说不准买叶惊棠家的布料,谁买了穿了,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叶惊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觉得他最近真是颇为奇怪。
跟有疾似的。
他没有表现出来,拿起茶盏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这茶太粗了些,不合他口味。放在桌案,才道:“好好的节日不过,你来我这里受这气干什么呢?”
谢澄安深知自己被察觉了端倪,便试着变回从前的吊儿郎当。
他顺势坐在窗檐上,背后是星火人流。
脸上被屋内的蜡烛照着,凤目里似有星点,他耐着性子说:“我想要灯笼,你就说帮我不帮。”
谢澄安鼻侧有颗如针扎似的黑痣,他五官本就长的俊美,然而这颗长鼻侧的痣竟显得有几分妖冶。叶惊棠视线从那处移开,轻轻笑了一声,说:“小侯爷家财万贯,想来把整条街包下来也不成问题,没必要和你向来看不惯的人周旋这么久就为了一个灯笼。”
又是这种话。
谢澄安被他气的胸膛起伏。
他狠狠搓了一把脸,才放下手来,眉眼之间都是烦躁。
但是他不好发泄,就这么憋屈的瞪着人。
叶惊棠心里愉悦了,起身含笑着看他:“想要哪个?”
谢澄安心里憋着气:“好看的都要。”
叶惊棠起身去拿披风和围脖,谢澄安跟上。
大过节的出来他也不带个侍从,长这么好看被哪家姑娘拐了怎么办?
谢澄安这么想着,手肘一重。
叶惊棠系好带子,拍拍白色斗篷上的薄雪,说:“穿好,走了。”
谢澄安注意他用来挡寒的斗篷和叶惊棠的是一样的,不管花纹还是颜色甚至是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