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大陆的第一个秋天，漫山的枫叶红得像燃烧的火焰。

沈惊棠站在新落成的祭坛前，看着族人们将最后一块刻满名字的石碑立在广场中央。石碑上，“墨渊”与“沈惊棠”的名字被金辉缠绕，左右分列着陈风、灵汐、青璃等忠魂的名讳，碑底还刻着一行小字：“骨火不灭，薪火相传。”

“长老说，这石碑要用焚天骨的边角料混合融雪后的第一捧泥土铸成。”墨渊从身后拥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与她腕间的火焰图腾相呼应，“能镇住玄渊大陆的浊气，保万年安宁。”

沈惊棠回头，看见他鬓角竟生出几缕银丝。自七骨归位后，墨渊的焚天骨虽已补全，却也因燃烧三百年的骨火折损了寿数。可他眼底的金焰依旧明亮，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

“下个月，青丘的小狐狸该来学幻术了。”她想起青璃临走前的嘱托，要让狐族的幻术在玄渊大陆传承下去，“还有赤炎国的孩子们，说想学你的枪法。”

墨渊低笑出声，指尖拂过她发间的枫叶：“都教。但得先让他们学会，什么是守护。”

这半年来，玄渊大陆渐渐恢复了生机。极北冰海的冰层彻底消融，露出下面肥沃的平原，族人们在那里种上了耐寒的谷物；迷雾沼泽变成了绿洲，当年树灵守护的灵脉上，长出了成片的药草；万妖窟的小妖们走出了洞穴，与人类族人互通有无，集市上时常能看见毛茸茸的小狐狸蹲在摊位前，用妖晶换糖葫芦吃。

唯有玄渊殿还保持着旧貌。墨渊说，要让后人记得三百年的冰封之苦，记得那些为守护这片土地牺牲的魂灵。殿内的白玉地砖上，当年毕玄留下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却特意留下了一道浅痕——那是沈惊棠当年为护墨渊，被黑气灼伤的地方。

“今日是祭祀日，孩子们该来献花了。”沈惊棠望着广场尽头，一群背着花篮的孩童正蹦蹦跳跳地走来，篮子里装满了刚摘的野菊，“你看，那领头的小丫头，像不像当年的我？”

墨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尖，试图将最大的一朵野菊摆到石碑顶端。她的额间点着朱砂，像极了沈惊棠当年作为圣女的模样。

“像。”他握紧她的手，金辉在两人交握的指尖流转，“但比你当年胆大，敢爬那么高的石碑。”

祭祀仪式开始时，族人们唱起了古老的歌谣。那歌谣是用玄渊大陆最古老的语言唱的，讲的是战神与守护者如何唤醒骨火，如何融化冰雪。沈惊棠站在石碑前，忽然听见个稚嫩的声音在问：“长老，焚天骨真的能燃烧三百年吗？”

“能啊。”白发长老摸着胡须笑，“因为骨里有心，火里有情。”

沈惊棠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火山狱里滚烫的岩浆，想起冰海深处刺骨的寒意，想起那些在迷雾中消散的魂灵。原来所谓的骨火，从来不是冰冷的力量，而是藏在骨血里的牵挂，是跨越三百年依旧炽热的情意。

仪式结束后，孩子们围着墨渊，吵着要听当年取骨片的故事。他坐在石碑旁，指尖燃起小小的金焰，在空气中画出冰蛟的模样：“那冰蛟啊，有十丈长，鳞片像玄冰……”

沈惊棠看着他被孩子们簇拥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只有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只有骨火相传的温暖。

夕阳西下时，广场上的族人渐渐散去。墨渊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枫叶落在两人肩头，像撒了把碎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祭坛见面吗？”沈惊棠忽然问，“你说我是你的骨中火。”

“记得。”墨渊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金辉与她额间的朱砂相融，“现在，你是我的全世界。”

晚风拂过，石碑上的金辉忽然亮起，与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沈惊棠仿佛看见陈风的玄甲、灵汐的断琴、青璃的九尾在霞光中闪过，他们的声音混在风里，轻轻说着：“好好活着。”

是啊，要好好活着。

活着看春花开满玄渊大陆，活着看孩子们长大成人，活着把骨火的故事讲给一代又一代听。

沈惊棠握紧墨渊的手，加快了脚步。远处的村庄里，已经亮起了灯火，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像极了当年母亲手札里描绘的盛世图景。

焚天骨的火焰或许会有熄灭的一天，但守护的信念，会像这漫山的枫叶，年复一年，红得热烈，红得滚烫。

玄渊大陆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