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郑文爱很想谈恋爱。她不羡慕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暧昧拉扯，甚至厌烦。她幻想的恋爱关系，是深夜喝同一罐啤酒，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散步，被风吹一脸灰，然后接吻。

她在贴吧上问，怎么样搞长久的暗恋。过了半个月，她在微机课的时候偶然登上百度，发现只有两个人回复她。

有一个叫“兂所謂侢痛佽”的人回复她：∴※∴☆灬莪茬這片荒涼dē世界裡，獨自守護著那巳逝dě誓言。

还有一个叫“葡萄酒总批发酒庄直供一件可发136xxxxxxxx”的人说：最后彼此爱上，他和他前妻就是这样认识的。评论完还给自己点了个赞。

郑文爱没读明白第一条，所以读了好几遍第二条。她犹豫了五分钟，还是私信了那个葡萄酒贩子，然后通过手机号加了他的微信。

葡萄酒老板跟她哭他前妻，哭应酬，然后劝她好好生活，嘱咐她一定不要犹豫，一定要大胆说爱，不要错过那个人。郑文爱答应了，当即买了一瓶度数最大的葡萄酒，不包邮。

直到快递箱在她手里沉甸甸的，再用指甲弹一下玻璃瓶，用工具把瓶塞打开，嗅到浓烈的酒精味。

人这个物种，总是会在半路停下来，仰望星空，感叹一句：生活，真的是在开玩笑。于18岁的郑文爱，她以为这瓶酒不会有什么用了，她以为她和裴将不会再有一丁点交集。

但是生活，本来就是笑话。

春天里第一次月考还没结束，青春早已沸腾。刚好花开了，水化了，清晨有稀薄干净的氧气。那几个晚上，天能清朗地看见星星。没人不喜欢春天，虽然庆市的春天短得出奇。

这么个温温柔柔的季节，不知道是谁，撺掇着考完放学去看夜场电影。众人兴奋，乌泱泱举手，只有郑文爱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同桌搂着郑文爱脖子，像猴一样荡来荡去。

“啊啊啊那明天中午我们去买零食！”

“算了，明天中午我要回趟家。”

同桌斜起眉毛，低头捏开郑文爱紧蹙的眉：“妈呀！你家里有屁需要你取啊？”

“别管。”郑文爱远远看到那个人组织了一下纪律，就抽两张卫生纸，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第二天上午考数学和化学，下午考地理和英语。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冷空气都在颤动。一屋子后脑勺凑在狭小的班级，叽叽喳喳，朝气像烟花绚烂，激动的让人想哭。

“出发！”

这座城市郑文爱无比熟悉，几个巨大的水泡子，坑坑洼洼的路，还有一个稍大一点的百货大楼，男男女女都逛烂了。可能是因为他来，所以她下意识想凑热闹。

湖边，红日落水。郑文爱抱着个保温杯，跟着她叽叽喳喳的同桌，拖在队伍的尾巴。她本来呆着目光踩砖缝，忽然同桌跑开一步，她身边就充盈了明月堂堂。

郑文爱迈了两步，终于站住了。

可能是她的少女心事太重，压的她走不动。

活了这么久，她很少盯着平静的东西看，她的习惯是手忙脚乱的把一切都搞砸。可能是那天月亮实在太明亮，甚至给黑幽幽的湖面透上一层神圣的光，微风都为之倾倒。而那月亮的柔白，一大片浩渺澄澈的覆下来，连她自己都被洗礼了片刻。

郑文爱抿一下干燥的唇，突然很想融化进这片宁静的水里，拥抱它，依赖它。

她吸吸鼻子，攥紧那个她一直抱着的保温杯，打开，把月亮困在醇红的酒液里，咕咚咕咚的喝光。

很难喝。

等郑文爱追上大部队，已经是在电影院的夜场通道里，人潮汹涌。郑文爱嗓子有点干，她一把抓过同桌的胳膊。

“怎么呢？”

“他们看这有个鬼片儿，有想看这个，还有想看那个悬疑，裴将统计着呢。”

“哦。”

“哎，你想看鬼片不？你陪我呗。”同桌反过来亲昵的搂住郑文爱的脖子，把她当不倒翁晃来晃去，直到郑文爱一脸嫌弃的点点头。

郑文爱跟着同桌，听不清旁边人口中的叫喊。酒后，那点醉意上的太过强烈，似乎走廊被昏黑的灯光拉得很长，怎么也走不完。她分不清是脑子太满还是脑子太空，只是觉得热，很热。

走到拐弯处，她忽悠一个踉跄，反射性的抬头。她看见那个身影在往右走。

六号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