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刀下遇救苟偷生 袁家遭受的突然变故，大宁场里就有人关注起来，同时担心周小花一人能否把袁家的经营打理得下来。加之金管家不辞而别不干了，内外一把抓的周小花能有三头六臂？其实“咸吃萝卜淡操心”是多余的，周小花不知要抵上多少个金管家。难道不是吗？自那回做出见不得人的风流事后，逃避出大宁场的金管家就没见有冲天的建树，要不是宜昌码头的程老大派人救下他，可能早成刀下之鬼了。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那天从袁太太房里溜出来的金管家去到荆竹峡，就想爬上山顶从悬崖上跳下来做个自我了断。这道近十里长的峡谷，是通往陕西安康和湖北兴山房县的必经之道。大宁河水在这里转了一个小弯，亿万年的下砌，让西边的大山自河心形成一道高近千米的弧形悬崖，若从上面跳下来，那一定得粉身碎骨。金管家望着悬崖，突然就把目光盯在半岩上的一道长长缝隙间。那顺缝隙搁放的三十多具悬棺，有人说里面装满金银财宝。袁世忠对他说过，要他想办法去看里面究竟有什么财宝，没想到富人也想发死人的财。过去他没认真来踩点过，可今天仰首一望，我的天！该想个啥办法去看一下呢？若是有办法，从古到今早就有人去窃财了，还能等到现今让你袁世忠去痴心妄想。不过又说回来，谁不对此想入非非呢？只是苦于不知先人用什么方法把悬棺弄上去的，这道千古之谜无不让窃匪毛贼望而生畏，根本就不敢去做那份贪婪的欲梦。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把这存有千古之谜的悬棺群当图腾在崇拜。
唉！将死之人还看这些做什么呢？他想找条上山的小道爬上去。可是哪里有小道呢？真是像《蜀道难》说的“畏途巉岩不可攀”，要寻死就难于上青天啊！人有时会是这样，当有一个什么极端想法的时候，一旦条件生变和延缓时间，贪生的本能就会占据上风，其求死的念头也就大大消退。这不，金管家在对悬棺跪拜三下后，就在暗自祈祷中，起身寻大官山经兰英大峡谷，旦宿夜行去向宜昌。他对宜昌这个地方比较熟悉，希望在那里能谋上一点事情做。
清晨，太阳刚冒山头，薄薄的雾岚就散离开去。高秋的天异常蔚蓝，晨鸟除互竞歌喉外，有的还热衷晨练，以蓝天为背景的矫健，硬是把身姿翻腾了个欢天喜地。长江里的柳叶舟点缀在江面，灵动地把幅山水画鲜活地表达了出来，直让人浮想联翩。山用斑斓的色彩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诗意就从层林尽染中喷发出来，无论怎么形容，都显无比贴切。多好的景色呀！为什么这景色偏来照见落泊呢？不是有意来奚落人吗？心里这么想着的金管家不经意就来到了宜昌。他悄悄去到世忠盐号，想以管家的身份去弄点银票做谋生的底子。刚进门，就碰上一个小伙计，忙拉住金管家到一个角落说：“金管家，你来做什么呢？昨天有人送信来，说你不在袁家做事了，要大家特别防备你拿过去的身份来骗钱财。”小伙计张望四处见没人，又对他附耳说了几句，接着就做出杀人的手势，直把金管家吓了个脸青面黑，魂飞魄散。
如丧家之犬的金管家走在街上，没想到袁世忠心肠这么狠，居然暗中指使人想做掉他。自己几十年巴心巴肝为袁家，没有功劳有苦劳，怎么就这样把人赶尽杀绝呢？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这么脆弱么？
有很多人就是这样，发生的事总是不从自己身上去找毛病，自己都很在理，都是别人不正确。可是金管家就没想一下，在中国有句老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最恼人心的，赔了夫人的袁世忠想做掉他，也该是情中之理。
正在他伤感想着的时候，突然有个被追的人同他碰个满怀。由于碰撞有力，他捂住自己的胸肋蹲在地上，嘴里直想骂上那人的八辈祖宗，但疼痛让他半个字就没吐出来。
街上，卖早点的店铺蒸煮出来的各种味道，直勾起人的食欲来。缓口气来的金管家走进一家包子店想买两个包子，在掏钱袋子的时候，一下就目瞪口呆了，钱被刚才那个撞自己的人扒了。此时他才明白刚才追人的场面是小偷导演的一出障眼戏，这伎俩虽不高明，可就是让人防不胜防。身无分文的金管家只得走出店外，满目凄惶在街上像掉了魂似的荡游着。时到中午，饿得冷汗直冒的金管家真的就想去抢了，过去多体面的人物竟然也产生出如此罪过的念头，他真的才明白“饥寒起盗心”这句老话的深刻现实。就在他穷途末路之际，一个穿着不俗的人就朝他迎面过来。
“哎呀！这不是金管家吗？”那人亲热地打招呼，“好久不见，我们进去喝两盅。”话一说完，那人就把金管家拉进路边的一间铺子。
“你是？”
落座的金管家疑惑地还没向下问，那人就向小伙计点了肉食和烧酒。
然后才拍着金管家的肩膀说：“别问那么多，吃了饭再说。”
金管家半天就没想起这个人，由于饥饿，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这个人是杀手，也不愿眼瞪着饭食去做饿死鬼。于是，他就没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两杯白干下肚时，那个人又叫了两斤牛肉打了个包，说是给银号的伙计先送去，然后再回来好好陪金管家喝酒。
可那人是“赵小儿送灯台，一去永不来。”吃饱喝足的金管家等了好大阵子，他心里终于有点发毛了，怎么那人这么不讲诚信，说回来陪自己喝酒可以算了，但这账该来结起走啊，难道客就是这么请的吗？因自己身上没有钱，他寻了个空子出门正想开溜，眼快的小伙计忙跑出来喊他结账了走。他说出来时没带钱，现到钱庄去叫他的那个朋友来付。小伙计可不依，说他想吃霸王餐。正在两人拌嘴时，走出来的店家看金管家的穿着不是穷困之人，于是就说自己跟他去钱庄拿钱。走过一条街，金管家就看到那个人带着两个提着菜刀地朝他走过来，那人把金管家一指说：“就是他，给我砍。”穷凶极恶的两个人就向他冲过来，直吓得身后的店主忙躲进街边的一个铺子里。见势不妙的金管家拔腿就跑，后面两个人紧追不放。在一个巷子里，追近身的人举刀就砍，背上挨上一刀的他正在绝望之际，突然跳出个蒙面人拔刀相助，三两下就把两人打得落荒而逃了。蒙面人把金管家带进一座四合院，就叫人为他包扎伤口。上药完毕，一个人就走了进来，大家都恭敬地喊他“老大好！”
“金管家。”那老大先开口对他说，“早上知道你来宜昌后，我就派人在暗中保护你。我不想知道你被追杀的原因，不过请你放心，在这个四合院里是没人敢来惹你的，你安心养伤，等伤好后，何去何从再顺你的意。”
金管家撑起身一膝跪在那老大面前声泪俱下地感谢救命之恩。那老大躬身下去扶起他后，就关切地安慰他好好养伤，同时表示扶危救困是码头帮应讲的义气，更何况他程二浪子不是做袖手旁观的人。
得知这老大是码头帮的程老大时，金管家就说自己没办法再到别处去逃生，而是求程老大把他留下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为避免再遭追杀，金管家伤好后，程老大就把他安排到黄伯河去看守程大奎托他买在那里的田地产业，他认为金管家这枚棋子将来一定有用处。
这里得顺便说一下黄伯河的田产。就是在张克贤投进牢狱后，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程大奎大胆做主，把盐号所有银票全交程老大去黄伯河以码头帮名义购买了多处房产和大面积田地，留下的这个后路，就是以防万一。程大奎的先手棋走对了，否则的话，张程两家在遭遇劫难后，就会让官府把钱财搜刮一空，最后落得个一贫如洗。同时他也就做不成码头帮暗中的真正老大，最后也不会有手下来搭救他。
金管家不知道这个秘密，他只把救命恩人程老大当再生父母敬重，肝脑涂地的忠诚，比他过去对袁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程老大也没向他打听过去袁家的什么事，他认为现在给金管家施以恩惠才是重要的，更何况金管家真的还能做些事，虽成不了座上宾，但也不可能把他当普通佣人去对待。金管家无不对此感激至深，只要码头帮不弃他，苟且偷生的他就诚愿辈子誓死去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