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碾过伦敦潮湿的街道，冲向东部郊区。车窗外，整齐的城市景观逐渐被稀疏的树林和零散的庄园所取代。啵酱紧抿着唇，看着手中那份从霍普办公室抄录的简短资料。

“莱昂内尔·格兰杰，外号‘狮子之心’，因其在非洲殖民地的英勇表现获勋。性格火爆，独居，酷爱狩猎和收藏。住所安保严密，有大量武器。”

“一个完美的目标，”夏尔评论道，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车窗玻璃，“暴躁，孤立，充满‘兽性’……正是我们的木偶师医生最喜欢雕刻的素材。把他变成哭泣小丑？哦，这反差真令人兴奋！”

啵酱不耐道：“收起你的兴奋。霍普被捕的消息可能已经传开。如果凶手不止他一个……”

“如果不止他一个？”夏尔挑眉，笑容越发深邃，“那岂不是更有趣？医生在诊室里牵线，真正的‘红死魔’另有其人？一场双人舞！”

啵酱没有反驳。霍普医生身上有知识，有动机（某种扭曲的艺术狂热），也有手段（药物控制），但他那副体格，能否独自制服并“处理”像格兰杰这样经验丰富的战士？尤其是那样“精致”的现场……的确存疑。

马车在一片占地颇广、被高墙环绕的庄园外停下。“猎人巢穴”名不虚传，铁门上装饰着青铜铸造的狮头，围墙上甚至能看到防止攀爬的玻璃碎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野兽腥膻和皮革保养油的味道。

庄园内异常安静。没有警察的身影（他们显然还在路上或去了错误地址），也没有任何仆人的迹象。大门甚至虚掩着。

“看来……我们来早了，或者正好赶上。”夏尔轻巧地滑下马车，手杖尖端警惕地探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啵酱握紧了手杖中隐藏的细剑剑柄，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外套内袋里的袖珍手枪。“小心。格兰杰可能已经遇害，或者……他本身就是个陷阱。”

兄弟俩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潜入庄园。主宅是一栋阴森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门口矗立着巨大的非洲水牛标本，玻璃眼珠空洞地注视着来客。房门洞开，里面一片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那股熟悉的甜腻香气，从宅邸深处传来。

他们没有去客厅，没有去卧室，而是循着气味，直接走向了应该是标本陈列室的方向。直觉，或者说对凶手“仪式感”的了解，指引着他们。

陈列室的双开门紧闭着。夏尔和啵酱对视一眼，同时用力推开。

景象甚至比之前的公寓现场更加骇人。

莱昂内尔·格兰杰上校庞大的身躯被放置在他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狮皮地毯上。他同样穿着军礼服，脸上被化上了小丑妆容——但这一次，妆容是金色的，眼泪画成了血红色。他的双手未被斩断，而是被强行塞进了两只巨大的、制作成狮子前爪模样的青铜手套里，手套沉重而扭曲，指尖锋利，沾满了血污。

他的周围，是他毕生收藏的野兽标本——老虎、豹子、黑熊——每一只都被戴上了可笑的小丑帽，脸上被画上了红色的圆鼻子和夸张的笑容。它们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中央的主人，仿佛在参加一场诡异的狂欢。

房间的墙壁上，同样钉满了猩红色的绒布，上面用金粉画满了更加复杂、癫狂的符号，其中夹杂着扭曲的狮身人面像和殖民地的图腾。

房间的四个角落，甜腻的油灯静静燃烧。

而在房间正中央，吊灯之下，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身影。

那并非伊莱亚斯·霍普。

此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带有暗红色镶边的黑色礼服，宛如一位即将登台的首席芭蕾舞演员。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

他戴着一张光滑的、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陶瓷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空洞、狂热、而非人的光芒。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支沾满了金色油彩的画笔。

“啊……”面具后传来一个经过修饰的、难以分辨年龄性别的声音，带着咏叹调般的夸张喜悦，“最后的观众……终于入场了。我亲爱的医生果然靠不住……但没关系，最后的压轴戏，本该由主角亲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