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很快，她就彻底坠入了无知无觉的黑暗中。

苍莨山顶。

启烛驮着凡朝，在一排木屋前停住身影，幻化出人型，一手托住她的背部，一手托在她的膝弯，把她打横抱起，推门进了木屋。

木屋中，一形容奇怪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之上，听见他进来的声音，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光亮来。

老妇人肩膀非常宽阔，脑袋庞大，一层层赘肉堆在肩膀上。臂膀又粗又厚，即使隔着粗布麻衣，依然能瞧见底下狰狞偾张的肌肉。

但是她的下半身却非常萎缩，坐在轮椅上，用厚厚的布巾盖着腿。露出的一双脚踝细瘦伶仃，还不如孩童的手臂粗。

那么瘦削的双腿，自然支撑不起庞大的上半身。

她见启烛进来，着急呼唤道：“是她吗？”

“是她吗？把她带回来了？”

一进到熟悉的、安全的领地，启烛长袖善舞的假面就褪了下去，换上最本真的、无甚表情的面容。

他点了点头，恭敬回道：“是的，老师，凡朝我带回来了。”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眼睛已经花得看不太清东西了，还是费力眯着眼睛，仔细去瞧启烛怀里的人。

“好孩子，辛苦你了。”她对启烛说道。

启烛将怀里的凡朝放在她的眼前，语气带了急切：“南鹰老师，她受了神主全力一击，就要不行了，得赶紧救救她。”

南鹰微微一笑：“别着急，孩子，我先给她把把脉。”

她粗厚的手指搭上凡朝伤口纵横交错的手腕，微微一皱眉，半晌后，才低声叹道：“非常不妙，若按照凡人的脉象算，已经是大限将至，恐怕无力回天了。”

启烛眉头紧皱：“那该怎么办？”

南鹰费力抬起手臂，从胸口的布兜里掏了颗丹药出来，喂进了凡朝口中。

“我师傅给我留下的最后一颗保命药，给她吃下吧，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挺了。”

“孩子，不要太担心，把她放在院子中央，让太阳晒晒。”

启烛听话，在院子正中间的地上铺了块凉席，把凡朝直溜溜地放了上去，保证她全身都能被太阳晒到。

每日入夜了给她抱回屋，清晨刚出太阳就把她放上去，如此这番，凡朝虽然一直沉睡，但面色的确好了很多。

————

凡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好像度过了一段无知无觉的日子，后来逐渐恢复了点感知，昏昏沉沉间，只觉得周身温暖，丝丝缕缕和煦的风吹拂面部，好不舒畅。

连身体上的痛都没那么强烈了。

阳光像是竹节虫的足部，慢慢爬满她全身，附着在伤口处，她的两只手腕，一只自己拿大苍砍的，一只给撑花放血放的，还有身上大大小小无数处淤青，疮口，最重要的，还有右胸外侧那道被神力刺出来的重伤。

阳光轻轻舔shi这些部位，像是用足部穿针引线般，慢慢修补所有伤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见了那颗大树。

她的手指轻轻摇动，指尖感受到温凉的触感，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又躺在浅水里。

凡朝缓了口气，慢慢调动体内的力气，重新夺回了身体控制权，一下坐起身来。

她抬头，看见天空上悬着好大一轮耀日。

日头灿得发白，金光辐射开来，似乎要铺满整片天幕。

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凡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裸露在外的小腿泡在水里，浅浅一层水，干净清澈，即使晃动也不会变得浑浊，透亮得仿佛是人类的眼泪。

她摸了摸水中自己的腿，好凉，但还带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