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小心地迈出脚走进暴风之中。

这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实在是有点艰难——因为暴风的气流与气流之前离得非常近，一个不小心碰到那些透明泛白的气流，两人的身上就会多一道口子。

“太可怕了……她真是太可怕了……”斯特兰奇喃喃道，“正常来说，时间停止之后所有的力量也应该是静止的，她的力量正在逐渐凌驾于时间之上。”

巴基没有听明白，他一抬头，就能顺着透明白色的波动之间远远地看到十几米之外静止的娜塔莉。她跪在地上，膝盖边的地面裂开，她仰着头，神情痛苦又愤怒，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巴基只想冲过去抱住她，抹平她眉间的悲伤和怒火。

“一会你要怎么离开？”他问。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斯特兰奇说。

两个人艰难缓慢地穿过暴风阵，斯特兰奇身上的长袍被划开了不少口子，而巴基的身上也是如此，遍布大大小小的血痕。他并不在意，这对他来说，简直跟蚊子叮咬一样轻易。

他只是在想娜塔莉，他不敢想象她此刻内心的悲痛。

他们来到娜塔莉的周围，发现情况比他们两人想象得还要严重，娜塔莉在风眼之中，可是根本没有多少多余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几十厘米的宽度。

斯特兰奇不由得看向巴基——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查尔斯所说的‘十多秒’的时间。有可能斯特兰奇一离开，巴基下一秒就会被切成碎片。

可是巴基的神情仍然十分淡然且坚定，那双绿色的眼眸没有丝毫的畏惧。

“保护好你自己，斯蒂芬。”他说。

斯特兰奇当下内心震动。娜塔莉的面前没有多余的地方，他看着巴基来到娜塔莉的后背，和她一样跪下。他的头顶，便是无数紊乱缓慢流动的气流。

不，不可能，巴基会死的，在他说出第一句的时候，他就会死。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斯特兰奇眼睁睁地看着巴基缓慢地贴近娜塔莉，然后他抬起头，冲着他微勾嘴角。

“谢了，哥儿。”

巴基转回脸，松开了他的手。

男人不动了，他的手仍然保持着抬起微松的姿势。斯特兰奇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将巴基抬起的手缓缓地放在娜塔莉的肩膀上，然后，他离开了风眼。

站回查尔斯的身边，斯特兰奇闭上眼睛，他深深呼吸着。

时间重新运转。

风暴在呼啸，大地震动，高楼上的广告牌不断向着地面砸去，泰晤士河河面激荡。

娜塔莉对此毫无知觉。

她在高声愤怒地咆哮，她的内心一片黑暗，只有无边无际的恨意和怨毒。

整个世界似乎都将她剥夺在外，娜塔莉的心下冰冷又绝望，她毫无感觉，似乎已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她不懂，她想不明白，因为她放弃了思考。

哈瑞·哈特。

她似乎记得这个名字。

似乎在数年前，她曾经蜷缩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倾听着男人坚定有力的心跳声。

似乎那时窗外的夜晚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男人将幼小的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拿着霍比特人的故事书，声音低沉却又温柔地念着矮人和霍比特人的冒险故事。

夜雨很冷，壁炉却温暖的劈啪作响。

此时此刻，那场景逐渐远去，那温暖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已经不在人世，那炙热的壁炉已经燃烧殆尽，仅剩的微小火花也被黑暗吞噬。

她再也感觉不到温暖。

夜雨淋湿了她的世界。

她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她对他的爱，转变成了能够摧毁整个世界的恨。

娜塔莉如同困兽一般高声咆哮，似乎想要与这黑暗的世界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有什么撕破了黑暗。

一双臂弯温柔揽住她的脖子，一个带着温度的呼吸紧贴她的耳朵。

“娜塔莉。”他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她黑暗的世界中震荡。

她记得这个温暖。

四岁时，九岁时，二十二岁时，二十四岁时——脖间的温暖触感伴随了她短暂的整个人生。

这个声音仿佛是一列火车，将她的神智从黑暗中猛地带离。

娜塔莉停住哀嚎，她眨着眼睛，头顶青阳刺眼，她疑惑地眨眼，仿佛不了解这个世界，仿佛她才刚刚降生。

风暴，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