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就这一整支,待会看情况再进行下一步。”
“好。”
她双眼微眯,嘴角上扬起一个嚣张的弧度,随着她将药剂朝她身体里缓缓推入,嚣张中又慢慢浮现出一种畅快和幸灾乐祸。
焦棠望着这样恶心的表情,已然没有任何力气去愤怒,短短两三日,她却是饱受折磨,又是毒打又是污蔑,如今还被无休无止地被人做实验,做完实验就把她丢在黑暗里,像对待垃圾那样。
所有负面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她徘徊在崩溃的边沿许久,只是所幸那根最后的弦还没断掉,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自己的心理防线很快就会像这前坪的豆腐渣工程一样,被恐怖的洪水冲毁,而后所有的神智便会从此溺毙在翻腾波浪中,成为一个自己都嫌弃自己的白痴、疯子。
她猛地吸了几口气,情绪霎时间激动起来,却又极快地平复了过去,亦或是极快地绝望了。
小葵将食指长的针全数扎入她的手里,疼得她喘不上气,小葵咬住唇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显得分外阴狠。
“好了。”小葵收上注射器。
“好,过几个时辰应该就能起作用了。”烟黎的话音落下,焦棠也痛得几乎昏死了过去。
“小姐,这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呢?”小葵收拾完器具,提起箱子扶着烟黎上了楼梯。
烟黎款款地走着,斜着眼睛瞧了小葵一眼,那慵懒的眼角仿佛是淬了毒,吓得小葵立刻垂下了头,不敢吭气儿。
内心打了好一阵鼓,方才听见烟黎娇媚的声音缓缓响起:“父亲交代的事情,管他是什么,我所求不过一枚鲛珠罢了。至于这焦棠……呵,谁叫她惹了母亲?”
小葵闻言,回头对瘫软在地的焦棠咬牙切齿地幸灾乐祸一番:“她早在当日在书院那事就注定活不长了。”所指正是焦棠那日帮青漪出头,戳破烟黎嫁祸之计的事情,焦棠早就知道,为此自己便是与烟黎结下了仇,可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因此落到这番田地,究竟是她小看了烟黎的狠毒和报复心,还是对冥界的险恶太过于无知。
烟黎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她只是觉得自己站的格局不同,怎能和身边这低贱的小丫鬟一般,一心就记挂着如何煞费苦心地去报复。倒也不是心胸宽广,而是烟黎是对付出与回报极为精打细算的人,在她眼里焦棠微小如尘埃,不值得她投入一丝丝的精力,今日之举,也只不过是有利可图而已。
否则,她才懒得去动这个脑筋,将一个大活人关在地牢里千般折磨,还冒着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至于为什么找上了她,确实是焦棠运气不好,被人千般嫁祸也就罢了,到头来还被烟黎坐享了渔翁之利,到地牢来受着般惨无人道的折磨。
最可笑的,她自始至终都是任人欺压的小虾米、随意揉捏的面团,纵使她拼尽了所有的倔强反抗,换来的只有施暴者更刺耳的嘲笑。
虽然焦棠与烟黎接触不多,但是她心中对她还是有些许的计较,以烟黎的个性,她不会像粗鄙且愚蠢的小葵那样,只顾满足自己的报复欲,眼下定然是有更值得她付出心血的事情,而焦棠恰巧又成为了这件事最末端的牺牲者而已。
由此,焦棠隐隐觉得背后将有更大的阴谋等待着她,但恐惧的同时,她也愈加地不甘。
她不甘就这样被关在漆黑的地牢里,不甘为一件不明不白的事情丢了性命,不甘成为一滩浑水中任人宰割的小虾米。
她受够了,她不要再如此被人毫无底线地利用和欺压。
愤怒之下,她想起如今的处境,却又深陷无尽的无奈和悲伤。
挣不脱的绳索,逃不走的牢笼,拒绝不了的药剂……这一切都实实在在讥笑着她的无能和卑微。
焦棠回忆着以前的安稳日子,发现身处安乐时,从没掂量过自己的生命,甚至在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她还消极地想着要不就这样死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也算是一种解脱。殊不知放弃了挣扎的自己,实则是轻贱了宝贵的生命,可如今,经过这一思索,她却是将自己的生命看得越发地重了。
并非只是发现了生命本身的贵重,而是她觉得自己开始不安于平淡。
或许真正是濒临死亡的绝望,才突然间发现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过怎样的人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仇恨激发了她的战斗力,她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重新找回了生的希望。
就像前坪溃掉的堤坝一般,倒塌的心理防线重筑后,将会更加坚不可摧。
她的生命还值得更好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焦棠想。
可刚树立起信念,须臾,她体内便骤然出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就像是有千万双手在向着四面八方拉扯着她的内脏和筋骨,浑似要将其从体内生生给掰出来。
这股痛来得实在是太激烈、太迅速,打得焦棠是措手不及,她原本以为之前的折磨所带来痛苦已是人生之最,就现在而言却是及不上万分之一。
那如雨点细密地落在她身上的棍棒充其量是由外带来伤痛,尚且还有皮肤和骨头帮她挡着,可如今这情形,却像是直接突破了外表的防御,撕扯柔软的内部,将毫无抵抗力的肌肉肆无忌惮地进行撕扯,直至将其绞烂。
甚至有一段时间,焦棠觉得自己一张皮囊里裹着的应已是交杂堆在一起的碎骨和肉沫。待这样的疼痛微微缓和一瞬,焦棠才有了能够喘口气的机会。
翻腾的海浪稍有些平复,焦棠在绝望和劳累中睁开眼,却什么也瞧不见了。
是……又到了黑夜了么?
后来,焦棠又被这样汹涌如浪潮的疼痛反反复复折磨了几次,几次三番地痛晕了,却又在疼痛中苏醒,可她迟迟未能见到一丝丝的光亮,待她啜泣着究竟这黑夜多久才是尽头的时候,恍惚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许是瞎了。
一股恶寒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得她不由地用右手去摩挲左膀子,正是她这一拂,竟搓下了一大块软乎的皮肉,那东西在她手里,皱巴巴、黏糊糊,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捧着那一团东西,抖的跟筛子一般,却也迟迟不敢去确认。
焦棠再一用指尖轻轻去触碰自己的面颊,竟是摸到了堆叠的褶皱……
她不能想象自己的皮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活像是一张浸了水的草纸,一揉就烂。
因方才搓掉了自己一大块的肉,焦棠再也不敢乱动,只是躲在一旁发着抖,呜呜咽咽地哭泣。
她不知道是自己听不见,还是发不出声音,周围这一切漆黑又安静,仿佛是被人丢进了一片孤独海,但可悲的是,她这座孤岛,却是连海浪声也听不到,只能一直一直,不断地往下坠落,在沉默和麻木中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