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那点不甘心像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她的野心太大,所以每一步也艰难。
/
女单首轮轮空。后面十六进八,八进四,她一场场打过来,脚踝的疼痛也一步步加剧,从赛后的隐痛蔓延到赛中每一次急停、每一次发力蹬地时尖锐的提醒。
半决赛赢下来那一刻,她几乎是拖着腿走到场边,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滴。
李隼站在她面前,眉头拧得死紧,盯着她被护踝紧紧包裹的脚踝看了半晌,开口时声音压得很低:“明天的决赛,弃权吧。”
空气好像凝住了。旁边递水的工作人员动作都顿了一下。
尚青云没抬头,盯着地板上自己汗水的痕迹,嘴唇抿得发白。
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那个“好”字怎么也挤不出来。
她知道李指是为她好,脚踝再硬撑下去,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可那是决赛。
全运会的女单决赛。
她离那块湖北队从来没得到过的金牌,只差一步。
“我不弃赛。”好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李隼盯着她,没再说话,重重叹了口气。
晚上回到房间,脚踝肿得厉害,她瘫在沙发上敷冰袋,手机响了,是外婆打来的。
“乖乖!”外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笑意,“我今天在公交车上看到你比赛啦!那个电视,小小的,放得可清楚了!你张奶奶、王奶奶都看到了,她们都说你打得好!厉害得很!”
外婆的社交圈就那么点,跳广场舞的老伙伴,楼下小卖部的老板。
现在,所有人都通过电视,知道她尚青云在打全运会。
“就是,你那个脚,是不是又不得劲了?”外婆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心疼,“我看你跑起来好像有点……”
尚青云鼻子莫名一酸,赶紧吸了吸,把那股泪意压下去,
“没事,”她打断外婆的话,“外婆你别担心,小问题。后面……后面还有比赛呢,你还能看到我。”
又哄了外婆几句,挂掉电话,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脚踝一阵阵抽痛,像是在嘲笑她的嘴硬。
她蜷缩起来,把脸埋进枕头里。
/
第二天一早,她去找队医。
“打封闭?”队医有些迟疑,“你想清楚了?这只能暂时压住疼痛,风险……”
“我想清楚了。”尚青云说。
樊振东不知怎么得了消息,找了过来。他没多问,也没劝,只是在她跟着队医往治疗室走的时候,默默跟在了后面。
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尚青云都有点睁不开眼。
针头刺破皮肤,推进药水的时候,一股胀痛猛地炸开,比平时训练受伤要疼得多。
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摊开在她面前。
是樊振东。他没看她,视线落在旁边的器械柜上,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尚青云愣了一下,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很用力,指节都泛了白。药水在皮下游走,带来一片麻木的、钝重的痛感,她死死咬着牙关,把喉咙里的呻吟憋了回去,全部力气都用在攥紧那只手上。
他的手很大,掌心有厚厚的茧,稳稳地承接着她的力道,一动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
然后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