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涂脂抹粉的售货员用鸡毛掸子敲打玻璃罐,八角与花椒在掸子起落间发抖。
可苍蝇不怕,售货员专扫乾净地方,苍蝇汇聚的埋汰地方她看都不看。
钱进的目光掠过积着油垢的酱油缸,无奈的转向甜面酱方向。
排在他面前的顾客要买甜面酱,结果售货员一留子上来,里面好几只姐在畅游售货员面不改色用筷子挑出来顾客不愿意:「哎同志,你们得注意卫生呐,这好好的酱你看变成什麽样了?」
售货员不耐:「一天打死八百个苍蝇,还得要我们怎麽办?」
顾客不满:「这麽冷的天了,哪里有这麽多苍蝇?或者你们挂个门帘」
售货员不悦:「一天进出八百个人,纱帘有什麽用?」
两人开始针锋相对。
后面的老人乐呵呵的居中和稀泥:
「老话说的好,人身上的虱子酱里的蛆一一天生地养的玩意儿。这都是自带的,商店里的同志也没办法嘛。」
「再说了,酱蛆不坏人嘛,以前磨坊的豆酱缸里,哪天不漂着七八个?
「你到底要不要?」售货员直接蛮横的绕过了顾客,「哎后面的老同志你要什麽?我先给你买。」
钱进咋舌。
好大的官威呀。
而这还不算什麽。
钱进转回去买酱油,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女售货员在柜台里呵斥:「凭票供应!没票的靠边站!」
有个穿劳动布工装的强壮青年被堵在柜台前,脖颈处翻卷的烫伤疤痕像条狞的蜗蚣。
青年獴着空酱油瓶的手青筋暴起,瓶身还有「趵突泉啤酒」的模糊字样。
「大勇哥,必须得用猪油吗?」旁边的青年工人低声问。
大勇哥沉着脸说:「灌子油最好,咱肯定弄不到,用猪油也能顶用。」
魏雄图低声说:「是知青搬运工队伍的邱大勇。」
「听说昨天他们抢运焦炭时,有人不小心撞上了沥青桶,听说后背的皮肉被烫伤的挺厉害。」
邱大勇?
邱大勇!
钱进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将他跟《海滨治安志》上的信息核对了起来。
这人跟自己一样是知青,回城后创建了海滨市八九十年代最有名的黑帮青勇盟。
根据《治安志》的信息,青勇盟巅峰势力很大,并以对抗资本家做头赢得了底层市民的支持。
但国家对黑帮是零容忍的,他们虽然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号,可最终还是因为从事多项违法犯罪行为而在世纪之交被法办。
钱进一边回忆一边凝视前面邱大勇的宽阔背影。
没想到这位日后的老大刚回城的时候还跟自己一样在甲港做了搬运工。
此时玻璃柜台突然震颤。
红头绳女售后把票证簿拍得山响:「厂医开的烫伤证明顶个屁用!」
「跟你们说的清清楚楚丶明明白白,凭票供应,国家规定!」
看着两条好汉子被一个女人呵斥的唯唯诺诺。
钱进很不爽。
他招招手说:「嘿,邱大勇同志?到我这里来。」
邱大勇拿起票证本过来,问道:「同志,咱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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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进说道:「都是搬运队的苦哈哈,你们同伴里头有人被烫伤了?用猪油能有什麽用?得用烫伤药膏!」
「给我留个地址,我今晚托人给你送点药膏过去,那个能管用。」
邱大勇大喜,赶紧留下地址并询问为什麽要帮助自己。
钱进说送人玫瑰手有馀香他们不懂,于是他说工农一家丶无产阶级互助。
这就很容易理解了。
其实钱进送药膏主要是为了结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