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吧?」
「他丶他丶他是要当什麽官了?怎麽能有这麽大权限啊?」
「就是啊,柳主任你是不是迷糊了?这绝对不可能!」
柳长贵更不耐烦了,说道:「爱信不信,反正最上头已经发话了,他抗旱工作结束立马就是这个。」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
「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拉倒,等着看吧,抗旱工作结束后,别说咱县里的各位领导,就是市里的领导们对他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的!」
众人又吃惊又难以置信。
可他们知道作为县常委的柳长贵在省里有关系,消息非常灵通。
既然柳长贵这麽说了,那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本来想给钱进点颜色瞧瞧的指挥所领导们老实了,对于钱进的领导地位再无意见,安安心心的等待着开会。
等到一点钟,安果县一把手郁隆兴丶二把手路真理都来了。
要开会了。
会议桌摆开不够坐,于是有些公社干部坐下后就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准备开会。
马从力和小别水公社的几个干部被安排在一边站着,如同待审的犯人。
仓库里的其他指挥所工作人员虽然不敢靠近,但都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知道又有大事要发生。
钱进这边没有废话,直接将王家沟所见所闻和下马坡触目惊心的惨状,用最简洁丶最直接的语言,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他特别点出了王家沟社员提到的「粮站王股长」,以及公社干部在吉普车里商量的话,尤其是那句「当初以为县里只有几辆运水车,只能给几个公社丶几个大队保障用水,所以才报了王家沟的名字」。
这话是司机小孙偷偷转述给他的。
小孙很有眼力劲,他有一颗进步的心,但他知道想进步需要平台。
他认定钱进就是这个平台,所以自愿当了钱进耳目。
将情况介绍完毕后,他指着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小别水公社干部:「你们几个有什麽要补充的?现在说!赶紧说!」
其中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的中年领导被钱进一指,顿时腿一软,差点跪倒。
他哭丧着脸说:「钱指挥丶各位领导,我们丶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王股长他丶他给我们打了招呼,再说,当初丶当初确实没想到水能送这麽快这麽多,就想着优先照顾一下王家沟……」
事到临头,这些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基层干部全慌了阵脚。
「照顾?用救灾的水去照顾人情?!」钱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盖都跳了起来。
「你们的党性呢?!你们的良心呢?!下马坡的老百姓就不是人民?他们的命就不是命?!『朝中有人好做官』,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你们这些干部反倒带头搞这一套!这是在干什麽?是在喝人血!」
仓库里鸦雀无声,只有钱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回荡。
「指挥部一早一早就强调,抗旱救灾,是头等政治任务,必须要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一切以人民利益出发来开展工作。」
「结果你们倒好,利用职权搞起了小圈子丶搞起了特殊化,竟然把救命水当成了人情交易的工具!」
钱进越说越怒。
他指着墙上那幅标满红圈黑圈的旱情分布图:
「看看!看看这些地方!我告诉你们吧,这里每一处都可能是下马坡!你们的行为,比这旱灾本身更可恨!」
他不再看那几个面无人色的干部,转向柳长贵:
「柳长贵同志,你是抗旱办主任,指挥所负责人!这种情况,你事先知道多少?有没有察觉?!」
柳长贵痛心疾首的站出来,说道:「钱指挥,我承认我工作失察了。」
「我只知道送水计划是按各大队上报的紧急程度排的,下面反映王家沟情况特别严重,我听信了他们的话,没有去切身实地的考察。」
「我工作有纰漏,我犯了错误,愿意接受组织的惩罚!」
他声音在发颤,表情很沉重,钱进严峻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没想到?一句没想到就能推卸责任?」郁隆兴打断他的话,语气森然。
「指挥调度严重失职,官僚主义作风严重!对基层情况缺乏有效监管!柳长贵同志,你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柳长贵身体晃了晃,表情更加沉重。
郁隆兴叹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他:
「你啊你啊,县里开会表决由你担任指挥所的领导,是考虑到你了解农村工作的情况,并且干工作铁面无私,结果,唉!」
他又正色看向钱进:「钱指挥,这件事情况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我认为这是在挖我们抗旱工作的根基,是在破坏党和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
「所以我建议:第一,立即将涉及此事的安果县小别水公社主要干部停职审查!」
「第二,责成安果县委对县粮站王姓股长进行隔离审查,查清其在这次事件中的角色!」
「第三,我代表县指挥所,立刻给下马坡丶以及所有被忽视的丶实际旱情更严重的生产大队增派送水车辆,保障最低生存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