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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黄河故道人家 > 第21章 鱼王凫子(2)

第21章 鱼王凫子(2)(1 / 1)

 第21章 鱼王凫子(2)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一个人撒网的功夫如何,网一出手便知。会撒的网成片,气定神闲口不喘;不会撒的一条线,弄不好还会被网带个跟头。初学撒网的人在实战之前总要在打麦场里练个十天半个月的,不然他绝不会提着网靠近水边——丢不起这个人。学撒网一学拢纲,二学叠网。一张撒网的纲绳有四五庹长,渔网出手必须保证纲绳不打结,其窍门在于把纲上下平放在手里。撒鱼时为使渔网张开,撒鱼人每次叠网都非常仔细。要撒网了,撒网人左手把网提起,右手在靠近身体的内侧提起半截网放在左手里,然后右手依次从右往左把网叠在手里,叠好后分一少半网给左手。撒鱼人提着网走到水边看好位置,右手在前,左手在后,腰一弓一挺,两膀一用力把网撒出,撒出的网像一个透明的大馒头“唰”的一声扣向水面。撒网要快,收网要慢。撒网人一脚前一脚后蹲在水边,慢慢收网,水底高低不平,快了容易让鱼跑掉。有时,也会偶尔停下来扽(扽:音dèn,猛拉,使伸直或平整:把绳~直。)一下网绳,在水面“唰”地揭起一片水花,探探网中是否有大鱼。渔网一旦露出水面,撒鱼人便会加快收网速度,网中的鱼临出水才知道自己已是大祸临头,会拼命挣扎蹦跳,网收慢了,网内的鱼会拱出网外。撒鱼人看到网底将要离水面时会猛地一提,有的鱼本来不在网内也会被趁着的水劲带到岸上来。撒网人提着网在地上撴了几下,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会把网放在水里提着上下涮几下,涮掉网底的泥浆。然后把网摊到岸上,拣出杂草,腹白背青的鱼被收进篓里。

凫子每次撒网都会有很多人站在旁边看,同偶尔出现的撒网人相比,他撒到的多是大鱼。人们一边看,一边感叹,这孩子是纳鞋底不用锥子——针(真)行!

故道里的水沟野坑边有很多洞穴,有的是鳝鱼洞,有的是水长虫洞,有的是螃蟹洞。螃蟹洞是扁的,鳝鱼洞和水长虫洞都是圆的。鳝鱼洞和水长虫洞不同之处是水长虫洞一般贴近水面,而鳝鱼洞则在水面以下,并且鳝鱼洞里的水面会随着鳝鱼的呼吸有轻微的起伏。凫子会根据水的清浊,洞口细微的印迹及洞口水纹的波动,一眼就能找出鳝鱼洞的位置。只要找到洞口,钓到鳝鱼很容易。把蛐蜷(蛐蜷:蚯蚓。)穿到钩子上,轻轻伸到鳝鱼洞口,轻轻逗引几下,只要觉着钩子被啥东西一挣,鳝鱼洞口的水面猛地一沉,那就是鳝鱼咬钩了。这时凫子会顺势一提,一条长长的黄鳝扭着身子就被带出水面,右手快速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上下交错将黏滑的鳝鱼扣住放入篓中。

鳝鱼一般会有前后洞,一旦发现鳝鱼在洞,凫子有时会在洞口周围寻找它后面的开口。他先把鳝鱼洞里的水搅浑,看看浑水从哪里冒出来。一旦确定后洞,凫子便将鱼篓口对着前洞等着,光着脚丫子伸到那后洞猛地一踩,这鳝鱼基本会随着洞里的水喷声入篓。

庄上有个捉鳝鱼高手,每每瞧不起凫子,下巴一翘,嘁!虱子嬎(嬎:音fàn,鸟类、禽类生蛋。)蛋,他算个虮(几)?他钓鳝鱼时不许别人靠近,别人逮的鳝鱼他也一向看不上眼。有一天,凫子便和他的小伙伴合计操他一回。他们在一个满是芦苇棵子的野坑边用割草铲子的铲把捣了一个洞,并将洞下面与坑水贯通,确保洞内的水面随着波浪有起有伏;然后用捉到的鳝鱼在那洞口来回擦,将洞口打磨得光滑溜圆,黏液层层。故道有个说法,八两以上的鳝鱼会有水长虫来保护它,他们又找了些蜕下的水长虫皮放在周围芦苇丛中……经过一番设计伪装,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鳝鱼洞便做成了。

小伙伴里有个貌似忠厚老实却颇有心计的孩子,人称“老实玄”,凫子就安排他去走漏消息。得到有大鳝鱼洞的消息,这位高人野坑边看过后,很自信地对老实玄说:“看洞口,这条鳝鱼最起码在二斤以上,周围又有大水长虫的保护,估计是鳝鱼王!”这人心里存不住话,天把的工夫,一个庄子的人都知道他发现了鳝鱼王。没过两天,大家也知道他被凫子他们几个小捣蛋给哄了,可他自己还蒙在鼓里。庄上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见到他还会满脸期待地打听“鳝鱼王上钩没有?”他总是自信满满地说:“快了!快了!瞎子磨刀,快了!”

后来的几天,这位老几天天蹲守在那洞口旁。凫子他们见他一边下钩一边不时地用白柳条在周围的草丛中竖打横扫,驱赶那暗中保护这条鳝鱼王的大长虫。一群孩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捂着肚皮笑。直到多天以后,他老婆得知真相后劈头盖脸把他臭骂一顿,他才睡醒,脸憋得像个紫茄子。当然,几天蹲守他也不是一无所获,毕竟赚了个“鳝鱼王”的外号。只是鳝鱼王没有斗过鱼王。

凫子毕竟是个孩子,是个孩子便往往还没抽掉懒筋。这时他会和小伙伴一起打好堰放好须笼,然后再一起去洗澡、捣蛋、偷桃、扒瓜,玩够了再来收鱼。

须笼的形状像一个大凹腰葫芦,是用黄河故道里的芦苇破成苇蔑子精心编制而成的。须笼半人多长,分大入口、中入口,中入口后面有倒须。下须笼前要先打堰,这种逮鱼的方式最简便又不费力气。把堰打好,放好须笼,你尽可以忙别的事去,只要到时候来拿鱼就行了。堰打好了,须笼放好了,水通过须笼后哗哗地淌着,鱼在水里游,游着游着碰到了堰,就想找个地方顺水走,这一走,便一头扎进了须笼里。须笼中间有倒须,许进不许出,鱼虾至此,左冲右突后只能乖乖就范。须笼里逮到最多的是小蚂虾、小鱼,也有刀鳅、鳝鱼。刀鳅凫子他们一般是不会要的,拣出来随手就扔了。而蚂虾,凫子也不喜欢,“吃蚂虾诳嘴”,远不如吃鱼来得实惠。

当凫子懒得下水而又童心大发时,也会钓蚂虾玩。凫子有一根很小的钓竿,是他砍了人家一棵小竹子自己制的。竹竿砍来了,先削去旁枝和丫杈,然后在火上烤,边烤边用手捋,弄得直直的。这时在细的一头拴一根渔线,从鸡窝旁边拾一些长鸡毛,扯去管旁的细毛,把鸡毛管剪成不到一寸长的几截,穿在线上,线头穿着一个小号鱼钩就成了。凫子会在水缸旁阴湿的泥地里挖一些黑色的蛐蜷,用破碗端着,来到庄里的大水坑边。不知啥时候,为了排出大水坑里的水,庄上人挖了一条深沟与黄河故道相通。为了方便,又在沟上修了座小石桥,并砌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护着桥端,形成了很多小石洞。太阳出来了,水很清,站在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大大小小的石洞口的蚂虾活泼地爬行,连一根根的虾须都看得一清二楚。把钩子放到水里,让蚂虾自己来上钩,是很慢的,小孩子也没这个耐性。凫子不让自己闲下来,他下了桥,蹲在近水的地方,把钓竿放下,不看浮子,单提着线,对着一个一个的石洞口,上下左右地牵动那穿着蛐蜷的钩子。这样,洞内洞外的蚂虾立即就被吸引来了。蚂虾很聪明,并不立刻就把穿着蛐蜷的钩子往嘴里送,它只是先用大钳子拨动着试探。要是这时候浮子在水面,就会微微的抖动,此时收竿把线提起来,蚂虾便会立刻松开大钳。但凫子只把线微微地牵动,引起它舍不得的欲望,它反用大钳子钩紧了,扯到嘴边。但这时它还不往嘴里送,又在做试探,把钩子一拉一推地动着,于是浮子在水面跟着一上一下地浮沉起来。凫子再把线拉得紧一点儿,它这才把钩子拉得紧紧地要往嘴里送了。然而,要是只凭着浮子的浮沉,蚂虾会常常脱钩的。有些聪明的蚂虾常常不把钩子的尖头放进嘴里,它们只咬钩子的弯角处。每遇到这种吃法的蚂虾,凫子就把线搓动着,一紧一松地牵扯,使钩子正对着它的嘴巴。看着好像它把钩子吞进去了,但凫子这时还不立刻提线,他要把线轻轻绕到蚂虾的反面,让钩子扎住它的嘴角,然后才用力一提,它才“嘶嘶”地弹着水离开了水面。凫子把钩子从蚂虾嘴里拿下来,把蚂虾扔到一个小桶里,再取一个新鲜的小蛐蜷放在左手心,用右手轻轻地拍两下,把旧的去掉,换上新的,第二只蚂虾又很快上钩了。同一个石洞常常住着好几只蚂虾,洞外又有许多散心似的蚂虾爬来爬去:腹上鼓鼓的贮满虾子的母蚂虾,全身长着绿苔的老蚂虾,晶莹透明的活泼的小蚂虾,这些蚂虾一个个都上了凫子的钓钩。

“凫子就是能,钓蚂虾都比别人钓得多!”桥上来来去去的人说。凫子笑笑不说话,任大大小小的蚂虾在小桶里上下左右地叠着堆着。

要钓鱼了,凫子换了长竿,在水边用钓竿探一探距离,试一试深浅,找适合下钩的地方。从水面的气泡凫子一眼就能看出水面下是啥鱼。单独气泡的是曹鱼,成群的大泡沫是有着游行性的鲤鱼,成群的细泡沫是有着固定性的老鳖。凫子根据鱼的种类,决定使用什么样的蛐蜷。瘦长的红蛐蜷是曹鱼的最爱,但鲤鱼和老鳖是不太会吃的,它们喜欢吃胖胖的黑蛐蜷。

凫子这次钓的是曹鱼。他把一条红蛐蜷拍死,穿在钩子上,往自己看准的地方丢下去,然后一手提着钓鱼竿,静静地站在岸上注视着浮子的动静。水面平静得镜面一样,七粒浮子有三粒沉入水中,连细微的颤动都看得见。鱼钩离岸较远,小鱼小虾是不去的。曹鱼开始探钩了,这从浮子上可以看出来:最先,浮子轻微地有节奏地抖了几下,这是曹鱼在试探,钓竿不能动,一动它就走了;随后水面的浮子一粒或半粒沉了下去,又浮了上来,反复几次,这是它把钩子吸进嘴里又吐了出来,钓竿仍不能动,一动,还没深入的钩子就从它的嘴边溜了;最后,水面上的浮子两三粒一起突然往下沉了下去,这是它完全把钩子吞了进去,凫子这时候迅速把钓竿提了起来。凫子知道,要是慢了半拍,等本来沉在水下的三粒浮子送上水面,那就是曹鱼已将诱饵吃下脱钩而去了。

凫子摸鱼只当是玩。夏天,他和一群孩子赶着羊到故道里放羊,羊群啃着青草,大大小小的孩子则在窝子里洗澡。大大的窝子是一个呈锅状的水坑,周围浅,越往里走越深。一般的孩子大都不敢到窝子中心去,他们只在窝子浅一些的地方玩闹,水被他们搅得如同稠粥。天越来越热,吃得差不多的骚狐头、水羊在柳树的凉影下趴着倒沫,窝子里的鱼也贴着凉凉的河床一动不动。这时候,小孩子便用手顺着水下河床摸,摸到硬硬、滑滑的,就两手兜住,一条不大的鱼儿被捧了上来。多是拃把长、指头长的鲹鲦子、麻鲵鮕丁子、小鲶鱼、泥鳅之类的小东西,有时还会摸到鮥鮥燕儿。鮥鮥燕儿这种鱼背鳍的最前端有一根钢针一样的硬刺,平时贴在脊上,遇到危险时刺便竖起来,在挣扎过程中,那根硬刺往往会扎进摸鱼者的手指或手心。硬刺上应有一定的毒素,因为被扎过后要疼痒很长一段时间。摸鱼的孩子“嗷”的一声把鮥鮥燕儿扔回水里,一边用另一只手捏住被鮥鮥燕儿硬刺扎过的地方,一边疼得弯腰吸气。凫子一看,大喊:“快尿尿!快尿尿!”被鮥鮥燕儿扎过的孩子站着身子“哗哗”地往水里尿。凫子气得大骂:“你个熊笨蛋!你是吃老母猪奶长大的?快往手上泚!”小家伙这才知道凫子让他往被鮥鮥燕儿扎过的地方尿。半泡热尿泚在手上,疼痛感立马消失了。

凫子则在水深的地方玩着各种姿势,有时候会一个猛子扎下去,端上来一只小锅拍大小的老鳖,送到柳树下给几个小点的孩子玩。看着圆圆的灰不溜秋的东西,一群小家伙又兴奋,又害怕,可谁也不敢伸手逗弄它。一群人围着老鳖转,围着老鳖看,当老鳖伸出头来看看动静后快速往窝子里爬的时候,又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只敢用鞭杆子捣着它的硬壳。凫子看没有人敢玩,就上前一把抠住老鳖的硬壳,身子转了两个圈,扔铁饼一样把老鳖扔进窝子里。老鳖这家伙又腥又难弄,很少有人买,也很少有人吃,还不如送它回老家。老鳖在空中旋转着越飞越远,最后“啪”的一声仰身落在水面上,硬壳贴在水面打水漂般“欻、欻、欻!”地又往前蹿了几蹿,摔得七荤八素的。被摔蒙了的老鳖清醒后,四个小短爪拼命地刨着,一个跟头钻入水底,暗自庆幸遇到了贵人,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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