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谁?”
“一位是掖庭的,年纪小得很。至于另一位……巧了不是?和郡君一样是女侍中。”
“你是说北海公主?”
“嘘。按理我是不能说的。这件事也就主上和身边人知道,前朝大臣都还不知情呢。”
“为何要找她们?又不是无人可用。”
“主上最近为着贵嫔常歇在嘉福殿,那些近臣出入多少有些不便,这才想到了女官嘛。”
邓宣月点点头,不再追问。
没想到这一切反而利好了方孟春。
等她回到建始殿,把这话和邓含说了之后,原本就因为皇帝没来而心情糟糕的邓含更加郁闷了。
邓含忿忿道:“皇上为何如此看重她?”
“我知道你看不惯她,”邓宣月劝道,“但你要明白,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对付穆襄,不要在不会影响局势的人身上耗费精力。”
“可我总觉得她会为了穆襄妨碍我们。”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几个月皇后的状态越来越差,北海主却一点都不着急,可见她们私交很是一般。就算她真是什么忠仆,又有几分威胁?不要忘了,你的背后是邓家,更是天子。”
“可是她方孟春的背后如今也是……”
邓宣月轻抚着邓含的肩膀,安慰道:“你呀,最近就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眼下没有什么比你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了。成败在此一举,千万马虎不得。不论是男儿还是女儿,只要顺利诞下个康健的孩子,总是能让主上更怜惜你一些的。当然,如果是男儿,你取代穆襄的日子也就更近了,不是吗?”
邓含垂下头去,不再反驳。
……
梁侍中风尘仆仆地从门下省赶到中书省时,当值的官吏已经都到了,他匆匆扫了几眼奋笔疾书的下属,兀自去了自己办公的位置。
不,如今该尊称他一声梁令公了。
近来几个月间,皇帝调动了数位重臣的官职。前任中书监是皇帝的亲弟,长乐王方绩,他因其种种不法行为而被皇帝贬出京城,其职位暂时空缺。
中书省一时群龙无首。
皇帝左思右想后,选了梁辉作中书令。
中书令的品秩虽次于中书监,但既然中书监一职暂时空缺,中书令就是实打实的一省长官了。
不过,在这次牵扯众多的官员变动中,朝野之人更为关心的,则是原尚书令陈留王升为司空后,原尚书右仆射邓绍被擢升为新尚书令的事。
本朝尚书省权重,尚书令和左右仆射都是掌控实权的要职,是以司空之位虽高于尚书令,但实际权力不大,只是更有荣宠加身。
想当初先帝崩逝前,留下的六位辅政大臣,就有一半是要任尚书省的职。柳贵人的父亲柳淑是尚书令,陈留王和颍川王分别是左右仆射。这二王身为宗室疏属,又有才干,做这样的实务最适合不过。
不过后来事情压根没朝着先帝留下的计划发展。
柳淑和颍川王闹起了矛盾,被皇叔方毅和方述利用,最终一个外任,一个免官。
陈留王很快也在他们兄弟二人的操纵下离开了尚书省,等皇帝亲政后,才重新任此职。
论辈分,陈留王是当今皇帝的祖父辈。或许是考虑到他离皇帝一脉血缘疏远,有点能力又并无太大的野心,故而方绪在亲政后仍然让他身居重职。
如今陈留王年事已高,已经到了退居幕后的时候,转任权轻的高位官职很是正常。何况先前尚书省就已经主要是由两位尚书仆射在做实事了。
可是即便如此,若论位次,新的尚书令按理说也该是尚书左仆射南安王方纶才对。
邓绍权势滔天,备受恩宠,而长乐王方绩和南安王方纶都是皇帝的亲弟,是先帝之子。
许多心思敏锐之人,将这件事和长乐王方绩被贬出京联系在了一起。
或许是皇帝猜忌血亲……
梁辉却不是其中之一。
他不参与同僚们的任何讨论,只是想着邓绍已居宰辅,以后跟他相处得更为谨慎,长乐王贪赃枉法确有实事,没必要做太多猜测。
宗室和外戚的争端,他也不该有什么牵扯,做好本职才是最重要的。
中书省主掌制诰,除了皇帝亲自发布的手诏,都要经由中书省拟成。
但本朝的中书省很难影响具体的决策,故而整体权力远逊于尚书省,论亲近皇帝也比不得门下省。官员又多为富有文化修养的汉人士族,不受宗室与勋贵的待见,地位较为尴尬。
但梁辉身上侍中的官还在,依然可以经常面圣,被调到中书省对他来说算不得失宠。
只是身兼数职,一个人掰成几人用,难免会有分身乏术的困扰。
除非皇帝指名,梁辉大部分时候都不负责亲笔起草诏书,因为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但梁辉也从不放任自流,总会认真负责地监督和检束下属的工作。
望着奏案上堆积成山的文书,梁辉叹了口气,鼓足精神,开始审阅属下起草好的诏令。
个把时辰过去,坐得久了,难免会腰酸背痛,甚至头晕。梁辉正起身准备走走,却恰好遇到程瑛前来找他。
梁辉立刻收了散漫,正色道:“何事?”
“这是下官刚拟好的文书,还请令公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