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人轻轻一拍矮几上的扁木箱,瞅瞅香炉和酒盅道:“小弟闲散了半个月,浑身都不自在,看到大胡子早就技痒啦!只等哥哥发话哩。”
只见他三十七八岁的年龄,脸无血色,形貌枯槁,微觑着一双三角眼,显得十分疲怠。这人来自于苗疆,人称“隐形刀”鬼九,与阿硕两家几辈通好,世交深厚。
左首座位一名汉人道:“久闻大巫师剥皮揎草之神技,不想今日赶得巧,在下的眼福可是不浅哪!”但见他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身背一个皮囊,面目阴鸷,鹰鼻高耸,正似笑非笑地瞧着鬼九。此人叫薄良,绰号“幸灾乐祸”。
鬼九一眯双眼道:“好说,好说!敝人的薄技不值一哂,成不了啥气候,只不叫薄良兄弟失望便是。”话音将落,叨陪在末座的二人,霍然大笑起来。
左侧那人面目扁平,眼睛又细又长,肩膀上伏着一只“雕鸮”,伸手来回摩挲着,爱之如宝。乃“鄂西双丑”的老大彭昭。右侧座位是老二高樊,满脸的黑斑,两只招风耳朵晃来晃去,上下扫一眼薄良,目光充满了鄙视。这两人差不多三十七八岁的年龄,上身都瘦成了一把骨头,下身却甚为健壮,双眼通红,好像几天没睡觉一样。
薄良瞧着二人,表情依旧道:“高樊、彭昭果然是好兄弟!人言鄂西双雄义气为先,薄某倒要交上一交。”
彭昭笑容骤敛,干咳一声道:“放屁……”
高樊紧接道:“简直臭不可闻!鄂西双丑的确是丑,但那是父母给的,雷神爷都没法子。”
彭昭觑眼斜睨道:“俺哥俩称不得双雄,双丑那可是谁也抢不走的,总好过幸灾乐祸的龟孙子!”
高樊道:“双丑虽丑,还有自知之明,高攀不起薄情寡义之辈。”
薄良置之一笑,反手摸一摸背后的皮囊,并不争竞。
他身旁那人却冷冷说道:“薄兄弟喊一声‘双雄’,是不想扫了你们的金面,可不是笑话你俩。嘴皮子倒很了得,就不知手上的功夫怎样?”只见他二十七八岁的年龄,身穿浅栗色缎袍,斜挎凤尾衮刀,长一副马脸,额头一道剑痕自左向右划过了鼻端,右耳也仅剩下半只,眼神凶恶。这人姓仇名千里,人送外号“不死不休”。
彭昭怪笑道:“既然仇兄弟开了尊口,双丑也没话讲啦。”
高樊道:“要和不死不休交个朋友还不赖,就是吃饭不该坐到一张桌上,呵,呵呵……”
鬼九奸笑道:“千里兄弟,大家伙都不算外人,玩笑一番也热闹些哩。”
仇千里“哼”地翻了他一眼,对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道:“金萝是个美人胎子,决不能学你养父那一套,鬼里鬼气的,长大了没人敢娶你。”
金萝正在支颐遐思,勉强一笑道:“可是我很喜欢学医呀。”
仇千里道:“学医救人确实能赚很多元宝。但你剥小猫小狗的皮不打紧,别跟他一样剥人皮就对啦!”
金萝“哦”了一声,望着木鼓房若有所思。
所谓木鼓房,是用六根立柱三根横梁,以及竹片搭建而成,仅供族人观赏剥面之术。
阿茂便被捆绑在中间的人头桩上,上千名獠人散在四下里观看。阿芝、阿鹿则被缚于阿硕身后不远的树干下,麻核桃均已取出,但穴位被封,依旧口不能言。
五六条巨獒绕着阿茂转来转去,伸出鲜红的长舌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呜呜低吠。
薄良朝酋长一抱拳道:“座上这位朋友面生得很哪,尚请都老予以引见。”说完瞧向金萝旁边的年轻人。
阿硕朝那年轻人道:“贤侄,我来引见引见,这位是薄良兄弟,江湖人戏称他幸灾乐祸,实则不然。”起身瞅向薄良:“他是我远房的侄儿阎熙,日后你们要多亲多近。”
薄良紧忙一拱手:“原来是阎熙老弟,幸会,幸会了!”转对酋长笑道:“都老这‘幸灾乐祸’四字,可真是往我脸上贴金呢,薄某实在不敢当,却又不得不当!但落井者何止我一个?下石之辈就大有人在了。”
阿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阎熙道:“久仰薄良兄大名,区区有礼了!”只见他十八九岁的年龄,头戴一顶黑帽子,阔脸浓眉,面如淡金,冲二人躬身施礼。
薄良道:“阎老弟忒也客气!”瞅着对方的帽子仔细端量:“阁下戴的帽子甚为清殊,小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却不知有何名目……敢请见示否?”
阎熙头戴黑帽倒并不稀罕,奇怪的是竟连鬓发、耳朵一起遮住,而且脑后明显凸起。
诸人的目光均瞧向阎熙,都在心里头琢磨:“必然长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恐怕吓到别人,否则怎会遮掩的如此严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