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桐微微一愣道:“是四十四招!”心想:“原来是四十五式刀法,练成一招就会隐去一式。他自己因何察觉不了?”
阿鹿道:“我只练成一招,进步太慢了。”
君桐道:“阿鹿兄,你不能心急。”
神情转而凝重:“我师父经常谆谆叮嘱,说什么‘练功不宜躁进’,又什么‘恬憺虚无,真气相从’,‘静极生动,动极归静’等等。如果内功到了某种境界就会出现幻觉,但只要循序渐进,御气得法,便不会走火入魔。不然稍有毫厘之差,轻者神智错乱,瘫痪在床,重则经络迸断,立时就会暴毙气绝!”
阿鹿道:“阿艺,我可要睡一会了。”说完走进草丛,倒地便睡。
君桐编结好一个鱼篓,慢慢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忽然发现了兽皮纸,走过去俯身观览,小声念道:“刀阵图?”暗自忖思:“必定为练功之要诀,是那异人传给鹿兄弟的秘文。但既然让我瞧见也是机缘,看几眼又何伤大雅?”
目光自左侧第一柄刀,顺箭头瞅向第二柄,虽已察觉刀势渐起变化,还以为心乱眼花,定睛在第二把刀上。忽觉一股寒气自涌泉穴迅疾上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眼睛便投视在第三柄刀上。
他立刻觉得寒意消去,身体转暖,禁不住惊道:“果然是神……”后面的“功”字尚未出口,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他无名指冲上右臂,霎时间热浪翻滚,五内如焚,急忙转背纵跃。却不料身在半空,内息陡然一窒,扑通一声跌落地上。直摔得七荤八素,金星乱冒,半天没爬起来。
君桐侧耳细听,草丛间传来阿鹿均匀的鼾声,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心想:“父亲曾言:‘玄功神技惟有德者居之,绝非寻常人等可以窥视!’这话果然不假。我不过瞧上几眼,竟有走火入魔之象,说出来也无人肯信。”
猛一拍脑门,暗道:“大蠢虫,这岂非天助我也?如果我能杀死老贼倒还罢了,一旦失手也原在意料之中。刀阵图上的小刀虽不能杀人,何不效法古人二桃杀三士?大可以借用木刀屠枭雄。若将这秘文告诉两个老贼,他二人定然起心动念,但须安排周详,不能出半点差池……”想到得意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君桐戴好兽皮帽,拿起几个犀牛角,迈步往溪畔取水去了。
他走约一刻钟,阿鹿缓步来到兽皮纸旁,眼望溪畔方向心想:“阿艺总算没拿在手上!我现在就去栗树林,和鸩鸟打一架,或许能多进几招。”放好兽皮纸,提刀疾奔,片刻已至林外,渐向深处戒备徐行。
行约两里,走进一片乱石堆,登即听到梆梆卜,梆梆卜的响音,俄顷响成了一片。但见四只绿鸩扇动着翅膀,绕树滑翔,奔他俯冲下来。与此同时,两堆乱石朝他后背飞去。鸩鸟或顿趾飞石,或俯冲啄击,崩裂声和撞击树干之声交鸣不已。一时间拳石激射,触鼻火辣,腥臭无可比拟。
阿鹿的眼前尘屑弥漫,根本不能视物,只觉鸩羽划过了脸颊,左右眉峰一痛,已被鸩鸟啄中了鱼腰穴。
他迅即足踏九宫,即刻练起了刀法,心想:“睁眼也看不见鸩鸟,石头乱响又难以察觉飞来的声音,我如乱劈乱砍,还不如这样。”渐而进入了忘我之境。
这一来误打误撞,正暗合武学中以守为攻的高妙境界,只要同力鸟飞入丈内,直若飞蛾投火,木刀俱从不可思议的方位倏易斩落。估摸着一盏茶时,六只鸩鸟相继坠亡,羽毛四处飘落,再无振翅之声,飞尘便逐渐消散了。
阿鹿仍然闭目游走,一遇石堆却能绕行而过,说来可也真怪。他陡然收式,引目屏息,但见一人手持弓箭,自远处快步走来:“鹿兄台,鹿兄台……”眨眼已至近前。
阿鹿道:“你怎么来了阿艺?”
君桐道:“小生取水回来,发现你不在,猜测鹿兄可能去往栗树林,这便来了。”
阿鹿扫视着地上的鸩鸟:“杀死六只,鸮鸟叼走了两只,也不知还有没有?”
君桐道:“查师兄说一共八只同力鸟,一定没有了。”
阿鹿道:“阿艺,把匕首给我。”
君桐抽出匕首道:“怎敢再劳烦鹿兄?小生自己来取胆。”
阿鹿道:“你戴着手套不灵活,万一吸进毒素,就不能回去救你师父了。”放下木刀,拿过匕首,俯身慢慢剖开鸩腹,却见腹内稀烂,分不出心肝肺来。
君桐立时心凉了半截,喃喃道:“鸩胆全被内力震碎……两位师父,师父他们活不到年底了!”
阿鹿把毒鸩放在一处,仔细瞧看,少顷道:“这三只鸩鸟没有头,是木刀砍掉的,鸩胆应该不会碎。”说着小心翼翼划开了鸩鸟的肚子,内脏果然完好。他取胆在手道:“阿艺,用什么装鸩胆?”
君桐登时喜上眉梢,忙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玉瓶打开,把鸩胆滑入瓶内。阿鹿又剖开两只无头的鸩腹,鸩胆均放入玉瓶。君桐掏出汗巾赶紧递过去:“鹿兄,快擦擦手!”
阿鹿接来,擦抹着双手道:“你师父一定等急了。阿艺,拿回去救他们,这就走吧!”
君桐道:“刻下已进入申牌,暮色将临,小生明天再走。”
阿鹿点点头,提起六只鸩尸,说话间二人返回了山坞。
次晨绝早,阿鹿闻到肉香醒来,起身便见君桐坐在火堆旁,正炙烤蟒肉。
原来君桐一夜没合眼,把背回的篾片都编成了榜簇、浅子和箄篮,并且备好了早膳。
餐罢,君桐取出一个花筒,粗四指,长约六寸,递给阿鹿道:“鹿兄台孤身一人,他日下山,请你来京城找我侯艺,梨园弟子必定会竭诚以待。”
阿鹿接过花筒,心道:“希望你用的是真名字。”
君桐道:“以后只你一个人了,小生又不能来看你,我会十分想念鹿兄的!”
阿鹿道:“我也会想你。”
君桐一揖到地:“恩师翘首以待,我这徒儿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迈回梨园。小生这便动身,阿鹿兄多多保重!”背上囊袋:“日后到了京城,这花筒要在夜晚点燃,你我兄弟那时再见。”
疾奔而至炸开的洞下,攀绳而上,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在上方。
阿鹿伫立良久,把所有的物什搬到了水潭左近,从此不分白昼,苦练神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