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交作品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难安，反而被一种更深的焦虑和不确定所取代。希望像一颗被抛向空中的石子，不知道它会落在哪里，是否会带来回响，还是无声无息地沉入泥潭。

我和林淼淼依旧每天在餐馆忙碌。水声、油烟气、碗碟的碰撞声构成了生活的主旋律。我们默契地很少再提起比赛的事，仿佛那只是一个共同做过的、有些不切实际的梦。但偶尔眼神交汇时，都能看到彼此眼底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期待与紧张。

阁楼上的练习没有停止。那次高强度的“备战”仿佛打开了我身体的某个开关，那些看过的图案、练习过的技法变得更加清晰。我依旧用着那些废弃的勺柄，但下笔更稳，对颜色的感受也更敏锐了些。我知道，就算比赛没有结果，这门手艺，我已经再也放不下了。

一周后，比赛结果公布的日期到了。

那天，我和林淼淼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洗碗时差点打翻一整摞盘子，她点单时也写错了两个菜名。下午客人少的时候，我们借口清理仓库，又一次爬上了那个狭窄的阁楼。

心脏跳得厉害，手心里全是汗。我用那台旧手机，颤抖着连接上餐馆微弱又不稳定的Wi-Fi信号，刷新着那个熟悉的比赛页面。

页面加载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完整的页面显示出来。

获奖名单公示。

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一个个名字和作品图片掠过眼前。没有我。没有“破茧”。心脏一点点下沉，虽然早有预料，但那种清晰的失落感还是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口鼻，让人窒息。

“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林淼淼在一旁强作镇定地安慰，但她的声音也透着一丝失望。

我机械地向下滑动页面，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就在准备关掉网页的那一刻，页面最底部，一行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优秀奖名单（排名不分先后）”

下面是一长串的名字和作品名称，像是为了鼓励参与而设置的安慰奖。

我的手指停顿了。一种微弱的、不甘心的念头驱使着我，仔细地浏览那一个个名字。

然后，我看到了。

【优秀奖：江絮 《破茧》】

我的呼吸骤然一停！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字，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淼淼姐！”我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你看！那！那个是不是我的名字？！”

林淼凑过来，几乎把脸贴到了手机屏幕上，仔细辨认着。

“是！是你是你！江絮！优秀奖！”她猛地跳起来，忘了这是在低矮的阁楼，脑袋“咚”一声撞在斜梁上，她也顾不得疼，抱着我又笑又叫，“太好了！太好了！获奖了！我就说你行的！”

短暂的狂喜过后，我们立刻冷静下来。优秀奖。听起来不错，但意味着什么？有奖金吗？有多少？

我们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细则。上面写着：一等奖3000元，二等奖1500元，三等奖800元……关于优秀奖，只有一句：“优秀奖获得者将获得由主办方提供的鼓励奖金及电子证书。”

鼓励奖金？是多少？心里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又忐忑起来。

几天后，我接到了主办方打来的电话，通知我获奖情况，并索要银行账户，以便发放奖金。电话里，对方的语气礼貌而程式化。

我紧张地报了邮政储蓄的卡号，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问了一句：“请问……优秀奖的奖金是……是多少？”

“哦，优秀奖的奖金是一百元。”对方轻快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一百元。

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闷，有点空。不是失望，也说不上高兴，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它无法改变我的困境，甚至不够支付我之前购买练习材料的钱。它和我梦想中的三千块学费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