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日,我不小心让老将军发了痴症,”桑落揭开一只瓶塞,嗅了嗅又盖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大将军不信我,情理之中。倒是堂兄你,”
她抬眼,目光清凌凌落在他脸上,“给大将军用药,务必谨慎。他身份贵重,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桑子楠见她竟还关心自己,心中一喜,忙道:“我省得!大将军用了我的药,恢复得极好!这几日已能自己行走,连药都不需人试了,端去便喝!”
桑落指尖在瓷瓶冰凉的釉面上轻轻划过,转过头认真地说:“堂兄,你也看见我是如何被将军府赶走的了。听我一句劝,大将军其人反复无常,不管多好的药,宁可少一点量,也不要一下子给太多。”
桑子楠有些想不通:“可是药量要足才能有效。”
“只有难治之症,你才是神医,若你一剂药下去,药到病除,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桑落握着药瓶,凝视他好一阵,见他依旧彷徨,又说道:“大将军毕竟是太妃的兄长,大伯眼下还在太妃手中,你立了功,才能救出大伯。我们也才能够跟着幸免于难......”
桑子楠恍然大悟:“还是你想得周全。否则我还要一直被莫——”
他没说下去。
桑落也没多说,又垂下眼,将药瓶放回药架上,随口问道:“老将军那边呢?吴太医令可还顺利?”
桑子楠撇撇嘴,压低声音:“别提了!那老东西天天去扎针,老将军根本不买账,见他就闹!府里鸡飞狗跳的。我看啊,那痴病神仙难救,白费力气!”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药台上那排琥珀色药瓶。
桑落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彻底沉了下去。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她面上不显,只淡淡道:“人各有命。”
“小落,这满院子怎么都是鱼腥酸气?”桑子楠舔了舔嘴唇,凑近一步,又在空气中四处嗅着,“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收那么多雄鱼,可是在做新药?”
“是,我辞官之后,总要谋生,”桑落拿起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更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腥膻气散出,“雄鱼乃是补阳之物,我前日才将药炼出来,名字也还未来得及起。”
桑子楠嗅了嗅,眼睛一亮:“这药效如何?不如…不如我替你试试?”
他伸出手,眼神热切。
桑落微微蹙眉,似有顾虑:“此药性烈,还有起阳之效,恐你受不住。”
“不怕!”桑子楠急切道,“我回去就配清心莲加青蛙汁子压着!小落,我替你试试吧!以前你制新药,不都是我帮你试的么?”
他言辞恳切,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一心帮衬堂妹的兄长。
桑落沉默片刻,终是取过一瓶,指尖在瓶身停留一瞬,才松开:“也好。千万不要逞强,治好大将军,救出大伯才是正事。”
桑子楠紧紧攥住瓷瓶,又拍胸脯道:“你放心!我在将军府有个单独的小院,除了一个端茶送水的,没别人。我闲着也是闲着,过两日我就来告诉你!”
他揣好药瓶,又说了几句闲话,见天色不早了,才匆匆告辞。
倪芳芳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柯老四探出脑袋来,暗自庆幸那晚风静将自己拦住了:“这药,是给他的?”
桑落望着沉沉夜色,指尖冰凉:“是的。”
那药,就是给桑子楠准备的。
全京城都知道她在收集雄鱼,倘若昭懿公主和莫星河还藏身在京中,一定也会听说。昭懿公主对药痴迷,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打听雄鱼的用处。
在大将军府认出桑子楠之后,桑落就担心自己继续留在大将军府会“影响”昭懿公主的计划。
于是有了辞官和前几日在将军府门前的那一出戏。
只有自己彻底离开大将军府,才能让对方放心地继续他们的计划。
光离开还不够,她还要专心炼这起阳之药。桑子楠将这瓶药带回去,应该足以取信昭懿公主了。
只可惜,堂兄终究是彻底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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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迷岚点亮大神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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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