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我在。” 温年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干涩。

他看着那个还在执着地响着的手机，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左手飞快地摘下了左边那只耳机，让它松松地挂在脖子上。然后，他对着还戴在右耳上的耳麦，用尽可能快的语速和尽可能小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都先安静一下，我接个电话，很快。”

说完，他也来不及去看YY里亲友们的反应，就立刻腾出还在发颤的右手，一把抓起了桌上那个烫手山芋般的手机。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这样就能将胸口那剧烈翻涌的情绪给一同吐出去。

然后，他用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心情，手指颤抖着滑动了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喂？” 温年将手机凑到耳边，声音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弱颤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后，一个低沉、冷冽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那声音像是带着一种天然的磁性，又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能将人冻伤的寒意。

“是我。”

顾凛川。

仅仅是两个字，就让温年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在一瞬间根根倒竖了起来。他甚至能隔着电话想象出对方此刻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和那双隐藏在镜片后、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温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攥着手机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顾总。”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顾凛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又或许是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腔调，仿佛现在不是周六的晚上，而是周一早上那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有一个紧急文件。”顾凛川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我刚刚发到了你的工作邮箱，里面有几个核心数据需要立刻核对修改。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我要看到最终版。”

果然。

温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又提起了一半。落下的是庆幸，庆幸对方打电话来真的只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他想象中那个最坏的结果。提起的是愤怒，这个该死的万恶资本家！吸血鬼！周扒皮！大周末的晚上也要抓着员工给他当牛做马！他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温年在心里已经将顾凛川用最恶毒的语言翻来覆去地骂了不下百遍，但是嘴上，他却只能用最卑微的社畜语气乖顺地回答道：

“……好的，顾总。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处理。”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破绽，可是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话“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一边眼神紧张地在电脑屏幕上来回扫视。他的注意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应付电话里这个让他头皮发麻的顶头上司，另一半则全都放在了游戏里。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就在他接电话的这短短几分钟里，那个ID叫“长风入怀”的万花会突然出现在地图的入口处。那他今晚这场精心策划的围剿岂不是要泡汤了？

不行，他必须速战速决。

温年心里焦急得像是着了火，他一心二用，一边用最简短的词语回答着顾凛川那关于工作细节的提问——“嗯”、“对”、“是的”、“没问题”——一边手指在鼠标上飞快地移动着，打开好友列表刷新。

没有。

又切到团队频道打字，询问负责盯梢的五队。

[团队]晚来风急：目标出现没？

[团队]一蓑烟雨任平生：报告指挥！还没！入口处一片风平浪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看到回复，温年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来。

他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想快点结束这通该死的电话。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分心，犯下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刚才为了安抚YY里的亲友而按下的那个自由麦按键，从头到尾，就根本没有关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