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活路的人。”沈墨淡淡道,“跟你们一样。只不过,我们手里的家伙,比你们多几件。话,我只说一遍。想活,就放下家伙,进来说话。想死,现在就可以动手。”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终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外面的身影开始慢慢后退,最终消失在了黑暗的林子里。
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就这么化解了。
庙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赵虎拍了拍沈墨的肩膀,没说话,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这沈东家,脑子转得是真快。
沈墨却没那么轻松。他走回苏雨荷身边坐下,眉头依旧皱着。
“怎么了?他们不是走了吗?”苏雨荷小声问。
“人是走了,”沈墨低声道,“可这心思,野了。”
经此一闹,他更加确定,这地方不能久留。今天来的只是几个饿红眼的渔民,明天呢?万一走漏了风声,引来真正的土匪或者清兵呢?
天快亮时,沈墨把赵虎和几个还能主事的人叫到一边。
“赵哨官,这庙不能待了。”沈墨开门见山。
赵虎也正有此意:“嗯,我也觉得邪性。那帮泥腿子敢来,保不齐就有别人敢来。你说,往哪儿走?”
沈墨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往回走。”
“往回?”众人都是一愣。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是回扬州。”沈墨解释道,“是往东,沿着我们来时的路,找个更偏僻、更意想不到的地方躲起来。鞑子肯定以为我们往西或者往南跑了,注意力都在那边。咱们反其道而行,灯下黑。”
赵虎眼睛一亮:“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
计议已定,天刚蒙蒙亮,队伍便悄悄离开了河神庙,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往回摸。
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专挑最难走的荆棘丛和小路。饿了就嚼点昨天剩下的鱼干,渴了就喝山涧水。
沈安的病似乎好了些,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不再发热。苏雨荷稍微放宽了心,抱着孩子,紧紧跟在沈墨身后。
沈万山依旧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需要人架着走。
走到下午,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他们找到了一个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山洞。洞口隐蔽,里面空间不大,但足够他们这几十号人蜷缩着容身。
“就这儿了。”沈墨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先在这里躲几天,看看风声再说。”
众人鱼贯而入,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沈墨安排好人手警戒,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苏雨荷挨着他坐下,把睡着的孩子轻轻放在铺了干草的角落里。
她看着沈墨苍白疲惫的脸,和身上那再次渗出血迹的绷带,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沈墨睁开眼,看着她。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份无需言说的依靠。
“会好的。”苏雨荷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沈墨反手握紧了她,嗯了一声。
洞外,竹林沙沙作响,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眼睛。而洞内,暂时的安全,并不能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沈墨知道,躲,终究不是办法。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外面的情况,找到一条真正的生路。
为了身后这个需要他守护的家,也为了这些把命交到他手上的人。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