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似乎对墨离特别有好感,见墨离问起,脸色倒缓和了一些,目光看向墨离,道:“我爹说,火龙焚天是上古异兽,每五百年沉睡一次,一次沉睡千年。焚天口中能喷烈火,一口烈火能焚百里,燃三年,烈火过处,千年内寸草不生。但焚天不怒,烈火不喷。传说两千多年前,黄帝为统一华夏,与蚩尤大战九场,最后蚩尤不敌,便欲与黄帝同归于尽,蚩尤设计引黄帝大军至火龙焚天沉睡之处展开激战,激战声将焚天惊醒,被惊醒的焚天大怒,一股怒火喷向战场,将两方作战的将士焚烧殆尽。所幸当时神鸟凤凰路过,凤凰不惧烈火,故而救了黄帝。黄帝见识了焚天的厉害,深恐其为祸人间,便待焚天继续沉睡之后,自仙人处求得囚龙锁,将焚天锁于沉睡之处。”
“换言之,此处便是两千多前黄帝囚龙之处?”
“不错,我爹说,火龙焚天沉睡前会找一座临水大山,从水中钻洞进入山中,在山腹建造巢穴,我家后院那深涧便是焚天钻出来的。”
墨踪摇头叹道:“谁会想到,此等光怪陆离的传说,竟是真的。”说完又看了一眼秦风,只见他虽仍是面无表情,眼睛却盯着远处火光,眉头紧皱。墨踪暗忖:秦隐夫妇面临强敌,此刻又惊醒了火龙,只怕已是凶多吉少。秦风岁数不大,杀人时却毫不手软,心中所想亦不露于色,此子品性,当真让人担忧。
墨踪正要带着秦獒和两个孩子继续逃命,却见墨离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显然未愈的身体已受不了连夜的奔逃,便说道:“火龙现身,胡狼十骑没那么快追来,我们暂且休息片刻再走。”
前院里,白浪等人仰头看着火龙焚天,都不敢妄动,焚天却早已没有注视众人,只是发出低沉的哼声,抬头看向远处。
火龙矗立不动,身上热量却越来越高,众人身上衣物似要燃起来一般。白浪衣着宽松,勉强还能忍耐,嫪毐等人都是一身紧身短装,又背着弓箭,加之黑巾蒙面,此时衣服皆以湿透,其中定力稍差的两人已经开始躁动了。
“如此下去,只怕没被这怪物烧死,也要被它烤死。”嫪毐看着那两个蠢蠢欲动的兄弟,心中着急起来。
“切勿妄动,惊动了火龙,我等皆无处可逃。”白浪劝道。
嫪毐没有答话,而是对其余六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持着泣血流云剑朝一旁的竹林跑去,那六人心领神会,紧随在嫪毐身后。
白浪大惊,喊道:“别动!”
白浪这一声喊,却淹没在了火龙的吼叫声中,他抬头看去,只见火龙满脸愤怒,龙首一歪,一团耀眼的火球自龙腹往上窜,眨眼已至咽喉,眼看便要喷射而出了,白浪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等着烈火焚身的一刻。
然而,焚天灭地的烈火却没有喷过来。
白浪缓缓放下手臂,但见火龙颈上的墨绿色脖圈发出阵阵亮光,而那火龙体内的火球,在脖圈下往上冲了两冲,竟然消失不见了。
嫪毐等人也停住了,或惊或呆地看着火龙。
火龙昂首发出尖厉的叫声,抬起一支爪子抓着颈上的脖圈疯狂摇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此时已是清晨时分,一轮红日正从险峰背后绕过来,刺眼的阳光铺满了前院,将火龙身上的鳞片照得金光熠熠。突然,火龙停住了撕扯脖圈的动作,歪着头盯着嫪毐。白浪心下大奇,顺着火龙的目光看去,却见嫪毐手中的泣血流云剑上的暗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剑上张牙舞爪的恶龙像要活过来一般。
“它看的是你手上的剑,快把剑扔了。”白浪提醒道。
嫪毐低头看到了剑上的异样,毫不迟疑,一扬手将手中的剑扔向了白浪,随后撒腿朝竹林跑去。
白浪只见泣血流云剑打着滚朝自己飞来,剑上的恶龙时亮时暗。同时水潭中的恶龙一跃而起,两只巨爪一前一后向自己抓了过来。
白浪一把抓住泣血流云剑,而那恶龙的爪子,也已到了跟前。
嫪毐等人逃进了竹林,没多久便看到倒在雪地里的老十,脚下稍停,咬牙吩咐道:“背上尸首。”后面一人抓住老十的尸体,扛在肩上,继续向前奔跑,又看到了倒吊在竹上的老八和老九,依旧随着竹子的摇晃而摆动,只是身上的血早已流尽。
嫪毐停下脚步,蹲下身来看了看两人咽喉处,说道:“看剑口走向,是一剑致命,剑口切得很开,看来此人剑快,却并不娴熟,力道也有欠缺。”说完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前院方向,却见那边的火光已经消失,他正要抽出腰间短刀割断绳子将尸体放下来,忽听得竹林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嫪毐,我好心提醒你,你却要害我。”林中传来一声怒喝,随即一条灰色身影闪电般从竹林中飞出,一掌击向嫪毐前胸。嫪毐心惊,忙出掌迎敌,两只手掌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响,嫪毐只觉整条手臂都震麻了,连退了四步方才止住。
只见来人一身灰袍残缺不全,脸上一片乌黑,枯黄的头发也似烧焦了一般冒着白烟。
“白浪?”嫪毐意外呼道,他没有料到,在火龙的巨爪下,白浪竟得不死!惊讶过后,随即又笑道:“白先生何必动怒,火龙这等异兽都没要了白先生的性命,白先生可真不是凡人,此时若是传至天下,只怕世人皆以白先生为神人了。”
白浪咬牙切齿道:“若不是白某急中生智将泣血流云剑扔下水潭,引那火龙下潭追剑,此刻白某只怕已成鬼了。胡狼十骑,当真是不仁不义,毫无半点人性。”
嫪毐冷哼一声,答道:“现下已没有什么胡狼十骑了,我们十兄弟多年来朝夕共处,浴血杀敌,万没想到,今日竟折了三个。”说完大声吼道:“杀我兄弟者,赶紧逃命,若被我所擒,我必生啖其肉,挫骨扬灰。”
竹林外,尚在林边歇息的墨踪听得吼声,不敢再停留,拉着墨离和秦风站起身来,看了看上山的路,又看了看下山的路,一时犹豫不决——上山道路难行,两个孩子体力难支,行走必然缓慢,实难逃脱;下山倒是简单,只是胡狼十骑的马匹应在山下界村,到了山下他们若是骑马来追,一样会被追上。
上山不可,下山也不可,这倒如何是好?正在墨踪左右为难之时,竹林中已传来声响,显然嫪毐等人已在不远处了。墨踪一咬牙,蹲下身来看着墨离,说道:“离儿,你怕不怕?”
墨离摇摇头:“跟爹在一起,离儿不怕!”
墨踪将墨离拉转过身,将手中的墨玉剑插入墨离背后的布包里,说道:“这墨玉剑一定要收好,墨家剑法爹都已经传授给你了,你要勤加练习,记住,墨家剑法重守不擅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剑,不要伤人。”
墨离猛转过身来,慌忙问道:“爹,你要做什么?你不和离儿在一起了吗?”
墨踪看着墨离,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污渍,又为他整了整衣袍,眼中掉下两行泪来,颤声说道:“离儿,胡狼十骑紧追不舍,我们上山不易,下山难行,唯有兵分两路。我既承诺你秦伯伯照顾秦风,便要讲信义,如今我便带着秦风下山,你独自往山上去。胡狼十骑要杀的并不是你,即使追上,或有一线生机……”说到此处,墨踪已是哽咽难言,胡狼十骑屠杀成性,若追上墨离,岂会饶过?只盼他们选择往山下追,这样墨离才有逃脱的可能。
此时墨离已是泪流满面,摇头哀求:“爹,你不要离开我,离儿就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墨踪为墨离擦去眼泪,心如刀绞,痛彻心扉,却只能强行镇定,说道:“上山的路通往秦国,你到秦国后便去咸阳,在咸阳城内找一个名叫姬放的人。记住,此人左手已断,仅存右手,但剑法高超,为人怪僻,你见到他后给他看墨玉剑,他自会照顾好你。爹安顿好秦风,定来咸阳找你。”
时间紧迫,墨踪快言交代墨离,墨离却只是一味痛哭,墨踪心里焦急,厉声问道:“爹的话,记住没有?”墨离哭着说道:“离儿记住了,到咸阳,找姬放。”墨踪这才放下心来,一把将墨离抱紧,道:“离儿,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着爹,爹一定会来找你的。”说完猛推开墨离,抓起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风,背在背上,也不走下山的小路,踏着路边的杂草树丛往山下奔去。
“爹!”墨离看着墨踪的背影高喊,却没见墨踪有半分停留。
竹林中脚步阵阵,嫪毐等人眼看便要穿出竹林了,墨离却毫无所觉,依旧看着墨踪离去的方向,泪流不止,突然他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顶了顶,忙低头来看,只见秦獒趴在地上,头往背后摆了摆。墨离会意,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水,爬到秦獒背上,双手抓紧。秦獒站起身来,奋起四脚朝山上跑去,竟如宝马良驹一般。
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墨离感觉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他回头看向山下,朝阳中白雪生光,却早已没有了墨踪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