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已进了老爷院里好一会儿,
二姨娘和江承翰也未出来过。
江槿桐想着,这院里怕不是早已闹翻了天,
依着江绪的性子,大多是打算请个安便回来,不像那胡月如领着江承翰端茶递水地献殷勤,不会耽搁太久,
而按着那胡月如母子的性子,又是万万忍不得江绪在老爷跟前转悠的,
他这一去去了这么久,恐怕就是出了什么乱子,被绊住了脚。
按江绪那个硬石头一样的臭脾气……
江槿桐觉得他八成要被院里那三人联手撕成片。
她还真有点心疼这便宜哥哥。
抬头看眼她娘,
后者正心无旁骛地翻着手里那卷书,眼见是要看完了。
“娘,江绪还没出来呢。”
江槿桐在打扰林曼和违了自己的良心之间犹豫来犹豫去,
还是觉得该提醒一句,
毕竟江绪这人虽然脾气怪了点,人还是很好的,每次从香港回来都给她带点小礼物,上回带的伦敦糕她到现在还没吃完。
那次她娘不过提了一嘴流华斋,江绪几乎是跑遍了整个北平城才在胡同深处找到一家经营惨淡的流华斋铺子,才买回来了那最正宗的槽子糕,
江槿桐记得那天下大雨,江绪只跟她说,别告诉三姨娘他做什么去了,拎着一把油纸伞便跑出府去,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多好一人儿啊,怎么偏院里那三个看不出,非得要挤兑挤兑他才安心。
她可不想让江绪落到胡月如手里。
林曼神色自若,说着不急,等她看完这卷书便往老爷院里走一趟。
江槿桐也就不好再作声,
她娘打定的主意,谁拉都拉不回来。
太阳一点点垂下来,挂到窗沿,铺上那片铃兰花,
江槿桐没看见林曼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是囫囵扫过第一页便转了视线,其实心早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不早了,我去老爷院里迎他。”
林曼缓缓起身,把手里的书合上,
无人看到那尚未翻开的十余页被风赶着合上,掩盖颗不甚淡定的心。
林曼拎上那本来给江绪准备的银耳羹,披上外套便匆匆出门,
江槿桐本来想跟过去,不过想了想江玄理那阴沉的脸和胡月如张牙舞爪的样子,便收了心,只朝窗外看着林曼的背影,
落日打上那单薄的一抹天青色,像幅丹青。
江槿桐觉得那些话本子里写的英雄救美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林曼到时,江绪正跪在江玄理床前,像只折翼的鸟,羸弱的身躯支撑着不愿低下的头。
一柄玉如意擦过他的额角,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孽子!”
饶是一旁站着的胡月如母子也有些胆战心惊,江绪却也不避,像是尊静默的石雕,只一双眼灼灼地盯着病榻上的江玄理。
沉默,
很久的沉默,
江玄理虚弱的身体经不住方才的盛怒,只躺在床上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