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蛇在沈砚之的木盒里住了下来。

沈砚之给它做了个更舒服的窝，用晒干的桃花铺底，旁边放着一小碟清水和碎成末的桂花糕——他记得玄澈爱吃甜，哪怕现在是蛇身，也总忍不住想喂点喜欢的东西。

小白蛇起初对桂花糕末没什么兴趣，只喝清水，却总爱缠着沈砚之。他看书时，它就盘在书页上；他扫地时，它就跟在他脚边，用尾巴轻轻勾他的裤脚；夜里他躺在床上，它便蜷在他枕边，呼吸轻得像羽毛。

镇上的阿竹常来探望，每次都带些新鲜的青草叶，说是“给蛇兄加餐”。小白蛇却不领情，每次都把头扭向一边，只有沈砚之递过清水时，才肯乖乖张嘴。

“先生，它好像只认你呢。”阿竹蹲在旁边，看着沈砚之给蛇换水，“是不是通人性呀？”

沈砚之指尖划过蛇背光滑的鳞片，眼底带笑：“嗯，它很聪明。”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蛇。有天夜里他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凉凉的东西在舔他的额头，睁眼时正看见小白蛇盘在他枕边，金瞳里满是焦急，蛇身散发着淡淡的莹光——那是白泽灵力的微光，虽然微弱，却实实在在地缓解了他的热度。

天亮后他烧退了，小白蛇却蔫蔫地蜷在窝里，像是耗损了力气。沈砚之把它捧在手心，低声道：“傻东西，不用这样的。”

小白蛇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在说“没关系”。

入夏时，桃树结了青涩的果子。小白蛇的伤口早已愈合，蛇身也长了半尺，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沈砚之常把它放在肩头，带它去镇上的书铺看书，去河边散步。

镇上的人渐渐习惯了这个肩上盘着白蛇的青衫书生，有人说这蛇是他的守护神，也有人说他是个怪人。沈砚之从不理会，只当小白蛇能听懂似的，絮絮叨叨地讲着家常——讲桃花什么时候会结果，讲隔壁李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讲五百年前他们曾在相似的河边，看了整整一夜的星星。

“那时候你总嫌星星没有你亮，”沈砚之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指尖轻点蛇头，“说自己的金瞳才是最好看的。”

小白蛇吐了吐信子，像是在反驳。它游到沈砚之的手腕上，盘成一圈，金色的瞳孔定定地望着他——那里映着他的身影，清晰又专注，像极了当年那个总爱盯着他看的白衣少年。

沈砚之的心忽然一动。他想起玄澈入轮回前的吻，想起镜渊里那些零碎的前尘，喉间有些发紧。他低头，轻轻吻了吻蛇头顶的鳞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阿澈，”他低声说，“不管你是人是蛇，我都等你。”

小白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头更紧地蹭了蹭他的脖颈，那里是修士脉搏跳动的地方，温热而鲜活。

这天夜里，沈砚之做了个梦。梦里玄澈变回了白衣少年的模样，坐在桃花树下对他笑，手里拿着一串糖画白蛇：“砚之，你看，像不像我？”

他伸手去接，少年却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满地飘落的桃花瓣。

惊醒时，枕边的小白蛇正不安地动着，金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沈砚之握住它微凉的身体，轻声安抚：“我在。”

小白蛇渐渐安静下来，却盘得更紧了，像是怕他也消失似的。

沈砚之摸着蛇身，忽然意识到，等待或许并不难熬。只要知道它在身边，哪怕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蛇，也足以慰藉这漫长的时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一人一蛇身上，温柔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