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阴差阳错的同步,落在当事人耳中,却成了最残酷的印证。
同心而异梦,双误各怀春。
两颗彼此倾慕的心,在此刻却因信息的错位,被推进了更深的迷雾里。陈之不知道林窗窗喜欢的人是他,林窗窗也不知道陈之喜欢的人是她。
误会,像一滴浓墨坠入清水,瞬间扩散,染黑了所有原本清澈的可能。
林窗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张成泽家的。回家的路上,她一直低着头,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冰冷刺骨,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的凉。那种难过是沉甸甸的,堵在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林窗窗想起自己的课本还借放在陈之那里,她需要去拿回来。或许,内心深处,她也想借此再看一看他,哪怕只是确认一下那令她心碎的事实。
她走到陈之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隐约听见浴室传来淅沥的水声,他在洗澡。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门而入。房间里有他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头一酸。书桌上,她的作业本安然放着。她走过去,拿起本子,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作业本旁边,那是一封粉色的信笺,折叠得整整齐齐。
情书。
陈之从来不收情书,他都是直接扔进垃圾桶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那么,这封被他保留下来,甚至郑重地放在桌面的情书,意味着什么?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这更加确凿地应证了白天那个残酷的认知,陈之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并且珍视着对方的心意。可是,为什么她从未察觉?那个幸运的人,究竟是谁?一种混合着酸楚、失落和自嘲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拿着作业本,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房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片刻后,陈之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他瞥见书桌上消失的作业本,便知道林窗窗来过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封孟佳之前塞给他的情书上,眼神微动。他走过去,拿起那封信,展开看了一会儿,神色复杂。
随后,他抽出一张干净的信纸,深吸一口气,动笔写了起来。这封孟佳的情书,他之所以破例留下,并非因为心动,而是想“借鉴”一下,他听说孟佳文笔不错,而他自己,正绞尽脑汁地想给林窗窗写一封独一无二的情书。他打算明天就找个机会,亲手,或者托人交给她。他不能再等待了,白天在她那里感受到的疏离和那句要个东西,让他心慌。
他写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仿佛在雕刻一件稀世珍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专注的侧脸。写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终于搁笔,小心地将信纸折好,放入一个干净的信封里,然后熄灯躺下。黑暗中,他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期待着她的回应。
然而,第二天,他鼓足勇气,却终究缺乏当面递出的自信。他找到了文月玲,请她务必转交。文月玲接过信封,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一定送到林窗窗手里。”
可转身之后,文月玲看着信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私心。她喜欢陈之,这份隐秘的情感在此刻发酵。她召集了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开启了一场私密的会议。
“刚才阿之让我给情书给林窗窗。”文月玲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楚欣激动地说:“那你给啊,跟我们说干嘛?”
“我不给。”文月玲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固执。
“什么?”小姐妹们脸上齐刷刷露出诧异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文月玲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我给你们每个人五千,你们别告诉别人啊。”
利益的锁链,有时比承诺更为牢固。一场心照不宣的沉默交易,在角落里达成。那封承载着少年全部真心与期待的信,最终未能抵达它命定的彼岸。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之始终没有等到林窗窗的任何反应,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波动。相反,他感受到的是她愈发明显的冷淡和回避。她不再与他同行,不再与他分享耳机,甚至在他主动开口时,她也只是简短地应答,然后匆匆离开。
他的心,在漫长的等待和日益清晰的拒绝信号中,渐渐沉了下去,最终化作一片心灰意冷的死寂。
他苦涩地想,她果然是拒绝了。用最彻底的沉默,回应了他鼓足勇气的告白。
而那封被私心截留的信,正静静地躺在文月玲书包的夹层里,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也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个原本相互靠近的灵魂之间,越来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