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建安轻叹了一声，“老夫棋差一筹，我认了，可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我从当上大长老以来，不仅没有为难何云，反而时常帮衬他，你为什么还能想到我呢？。”

唐俷招手，有人关上了书房的门，唐俷微微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今晚不只是你，凡是今天进过潜舍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安排，不是我会什么，而是我手中拿着网，总能从河里捞出几条鱼。”

歧建安本来在挥笔的手微微一顿，“哈哈哈，好办法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果然一切的阴谋都不堪一击，你为我等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我们输的不冤。”

“我在死之前只有一个愿望。”

歧建安话还没说完，唐俷直接蛮横地打断道：“别说了，我不可能告诉你我们是谁的，你赶紧自杀吧，佛爷还忙着去下一家。”

歧建安停笔，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珍爱的紫毫，也不再纠结，“您可真是率性而为啊，人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难道连一点时间也不留给我这个老头子吗？”

唐俷本来还想直接拒绝的，不过难得有闲趣亲自来玩玩，所以还是说道：“那行吧，你说吧，我听着。”

其实唐俷骗了歧建安，他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出动那么多的剑士与射者啊，宗师境毕竟不是路边的白菜，如果说下四境中的武夫境与武师境连普通人也可以通过训练达到的话，那么宗师境与大宗师境则是区别普通人与修行者的一道分水岭了。

唐俷这次只能调动两名射者与三名剑士，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唐俷是先看过剑阁列出的名单再来布置杀人的，至于为什么不在潜舍全部杀掉，当然是因为钓出后面的大鱼了，最好还能与江南道巡抚使挂上钩。

当然，这些歧建安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输了。

“佛爷你知道吗？我的这个双膝啊，是硬生生地跪弯的。”

“我们不像你们这种修行之人，你们一出生便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只用一心修炼，而我们呢？为了往上爬，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一口吃的，我被街头的野狗咬地遍体鳞伤；为了突破武师境，我硬生生地在当时的城主府跪了三天；为了当上钱塘的地下皇帝，我不知道看了多少人的白眼，受了多少嘲讽。”

“可一切都在三年前改变了。”

歧建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可以冷漠地谈着自己曾经的苦难，可唯有三年前的一夜他难以忘却，犹如鬼魅，如影随形。

“三年前，应该就是你们的人。他们冲进鸣凤阁，当着我的面把我的一切都毁灭在我的眼前，可我连恨都不敢恨。”

“我知道他们都是宗师境的修行人，我们呢？蝼蚁吗？”

“我不信有什么天道轮回，孽障因果，可为什么我们就要背着一座座大山爬行？为什么我们只配看见黑暗？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努力地想跑出黑夜，我救济平民、资助学堂，可结果却发现我所谓的光明原来只是烛火。”

书房内良久的缄默，唐俷本来只是想打发一下时间，可现在却有些感慨，不过他也不能改变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唐俷沉声道：“你自尽吧，我会放过你的家人的。我会给你的儿孙一笔钱，让他们远离江南道。”

“谢佛爷！我会给他们给他们留书让他们搬离江南道的。”歧建安弯下腰了感激道，这一次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弯腰了吧。

唐俷摆了摆手，向门口走去。

歧建安赶忙朗声道：“佛爷，我给你写了一幅字。”

“送你了，好好给你的子孙写信吧。”

歧建安微微一笑，看着自己书写的四个字，他知道唐俷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他缓缓地坐下，研磨，提笔，像是在做这世上最庄严的事一样，歧建安，不能再为岐家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