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识游没看他,反问巫风闲,“你信吗?”
“自然。”
“这番话我自己都不信。”眉梢轻扬,寻了个舒服姿势靠着,轻叹一声,“五昼夜的傀术号称白玉无瑕,精细程度跟真人没什么两样。鲜有人知的是,所制傀儡有两个致命的缺点。”
白皙玉指把玩着琉璃盏,扫了一眼巫风闲周身一动就叮当作响的金饰,“傀儡进攻时,大幅度的弯曲会导致关节嘎吱作响,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祝识游嘴角勾着抹笑,“对于那些预先设置好的傀儡,只要逻辑正确,就会无条件认同,在熟悉的人眼中,漏洞百出。”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很佩服这三个小朋友的本事,“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让我入伏魔阵吧。”
祝识游此刻终于确定了天眷之人的身份,看向面色凝重的师无疴,眼神温和,“虽然出了点差错,但你们却没乱了方寸,而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凭借我重伤在身,识海不稳的师兄,重新找到一个考验我的方法,很不错。”这番话显然不是对被坐实了傀儡身份的巫风闲说的。
师无疴对上那双莹润的眸子,在他的授意下,借目而视,看到了他的过去。
片刻后,祝识游闭目,眉眼如画,仿佛能洞穿一切,“那么师小友,你信吗?”
师无疴闻声,鸦羽微颤,眸间荧蓝一闪,回过神,唇角微抿,羞愧不已,身体似乎还沉在那哀鸿血雨的情景中,止不住的发颤,“信”是她夜郎自大了。
闻言,祝识游轻摇了摇头,还是一副淡然的笑,如山如海,温柔又不失波澜。
看向被刺激的恢复记忆昏迷过去的申屠焕,“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在祝识游默许下,借白泽眼了解所有的师无疴见状,百感交集,于是主动请缨,
“我同医仙有些旧缘,可否随我前往北沂仙郡,为他医治。”
“那便有劳了。”祝识游长发如雪,随他起身的动作划过衣摆,明明活了千岁,却不显老态,反而沉淀着阅尽千帆的从容冷静。
单凭文字形容他的前二十年,就足以痛的让人道心破碎。
到最后,她只记得那具千疮百孔的躯壳了。
意气尽颓,何以为生?
岁寒春晚,灾祸横乱,只因背负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众生就推他只身殉道,何等不公。
怎么会有人,为死而活?
师无疴不解,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除了祝识游,也没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当下,她也只能尽自己所能,作为被他救下的苍生中的一员,表达一下歉疚。
可祝识游根本不在乎,看她沉默良久,祝识游神色平淡,已经过去了。
“既如此,那我师兄就托付给小友了。”
安顿好师兄的去处,祝识游终于把目光投向徒弟,神色欣慰,“你长大了。”
“师父……”一叶障目了多日的祝澄时追悔莫及,他不清楚师无疴看到了什么,可单凭她对师父的态度便知道,那命书里说的师父强取豪夺,不分青白,都是假的。
回想起自回来后自己那一系列的不理智,不信任师父的行为,少年无措,“对不起。”
抚养他十几年,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如今,朝夕相伴,说没有感情绝对是假的,可是……
即便祝识游一直想让时间慢一点,也是空梦一场。
这五年,不仅是对祝澄时的考验,同时他也在测算法则的态度。
事实证明,祂在乎得很。
顾忌着我,又不能直接干扰祸星,便间接通过尚且还受祂掌控的天眷之人来挑拨离间。
不得不说,虽然手法拙劣,上不得台面,但确实也提醒他,挽留时间是无用功,该做点什么了,拨乱反正?
用剑的,当然是……
祝识游起身,手腕微动,唤出枕午,身姿挺拔,如青松巍立于重岩叠嶂,任它劲风雷雨,我自屹然。
且凭一剑,斩道换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