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蹚过一条小溪,又穿过一座山谷后,雪原的色泽淡却了,丛丛绿草从脚下延展开来。
一行人旅行至今已有一周,尽管带足了尽可能多的物资,但撑够一周已是极限。最后几天他们甚至只能吃一些白面包,太宰注意到陀思偶尔会用琢磨的表情打量敦和芥川。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太宰对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心知肚明。
毕竟这家伙是队伍里唯一的“陌生人”,在教廷生活的他能够触及的知识有限,有关人鱼之泉等众多书籍和传说都被教会封存,以至于陀思找上太宰,寻得巫师的帮助。
太宰也拿不准陀思究竟是早有准备还是误打误撞,毕竟若没有这个机遇,自己迟早也会踏上这段旅途。他要找到人鱼之泉并且许下愿望,其中缘由只有他心里清楚。
然而物资即将耗尽,不用陀思说太宰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前些天晚上,太宰偶尔会在夜里瞧见陀思全神贯注的捏着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项链思考事情,一想就是很久,安安静静默不作声。他看上去在衡量一些事,并急需得到真相。
旅程的路线由太宰制定,他自然知道该在哪落脚。
7.
敦拨开眼前的灌木丛。
自打太宰在身后东指西指后,脚下的路就愈发难走了。天色偶尔会昏暗的不着边际,手指偶尔会被荆棘划破。敦有些担心太宰和陀思的长袍被划破,又担心自己直接开口问太不礼貌。
但这念头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他越是不愿想,越是不受控制的想知道两人的袍子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然而等他终于控制不住好奇心回过头时,太宰和陀思的长袍分明毫发无损。
“是魔法,魔法啦敦君,你从刚才开始就悄悄回头看我们,是真的很感兴趣诶。”太宰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敦。
“抱,抱歉,我早该想到的……”敦慌忙回过头,“还有,我们是不是到了。”
他停下脚步,为一行人让出道来。
一座古堡赫然矗立在杂草丛生的密林中,枯黄的藤蔓缠绕着它的身躯,巨大的阴影自上而下笼罩着大地,铁栅栏门歪歪扭扭的倒在一旁,看上去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是血族的古堡……?”陀思有些鄙夷的抬起头,仰望城堡的塔尖。
“我们暂时在这里歇脚补足物资。”太宰挥挥手,一束光出现在他指尖,像盏明亮的手提灯,“血族是重契约的种族,这里已经荒废许久,留下的应该只有他们的仆人了。”
“只要不破坏他们的规矩,再献上一些……”
太宰神秘的压低声音,带着古怪的微笑低下头,半响没再说话。
敦吞了吞口水:“不,不会是要献上生命有关的——”
“献上一些卢比!”太宰晃了晃钱袋子,里面发出钱币稀里哗啦的碰撞声,“献上一定比例的报酬,他们的仆从便会为我们提供帮助,弄到物资不是问题。”
“我以为您可以用巫术直接变出食物呢。”陀思调侃道。
“我也以为你的信仰可以当饭吃呢。”太宰下意识反击道。
“所以血族的规矩是什么呢?”敦慌忙打断两人,“如果不小心违背他们的规矩,类似的传闻我也不是没听说过……比如被诅咒,被邪魔附体之类的。”
“不同的血族领主有不同的规矩啦。”太宰拍拍敦的肩膀,径直去推古堡的大门,“一般来说……怎么推不动,一般来说他们会主动告知我们规矩,这个不用担心。”
随着大门开启的轰然作响,灰尘与黑暗抢着争夺一行人的感官和视觉。芥川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挡住口鼻,片刻后,一排排壁灯顺着门的方向有序亮起,恢弘破旧的宴会厅像是一件久经风霜未经擦洗的瓷器,霎时间充斥了视野。
一位身着和服的少女端坐在宴会厅中央。她的关节与人偶无异,像是在这里坐了成百上千年。
察觉到来人似的,少女如幽灵般抬起头,随后悄无声息的起身。
有那么一刻,敦担心她的四肢生锈了,一动便会折断,连带着发出一些咔擦咔擦类似枯木的声音。
然而少女灵巧的小步来到他面前,冲一行人庄重的行了个礼。
太宰悠哉悠哉靠在门口,陀思则弯腰回以一个标志的脱帽礼。
8.
敦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夜里第几次醒来了。
芥川总在夜晚咳嗽,他似乎患有某种疾病,却对此闭口不谈。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敦深知他是个不愿轻易表露脆弱的人,就连太宰对此也绝口不提,但他们都深知芥川身上的疾病有日益严重的趋势。
至于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疾病,敦对此并不知情。他有时觉得太宰知道一切事情,只是不把这些写在脸上,但总会默不作声静悄悄的解决它们。
芥川又在隔壁房间咳个不停了。
自从不知名的少女安排他们入住以来,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过任何食了。
少女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也不肯透露有关“规矩”的任何细节,既不收他们的钱,也不提供任何物资,将他们分别安排在四间屋子里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