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待岗家政工到外面溜达,也是高真的新政策。不少家政公司,无论新老家政工,一进门,身份证等有关证件就被收去押在公司,包吃的是统一吃饭,不包吃的是统一买饭,反正不许家政工随便出门,使有些待岗家政工想跳槽也跳不了。而高真认为,关得了人关不了心,还不如给她们自由,让她们自愿选择。所以待岗家政工可以请假出去买饭、逛商场,只要不怕失去机会就行。
说机会,机会就到了。一位小姐娉娉婷婷走了进来,要找一个小保姆,刘小妹的年龄正合适。然而,让小姐见过以后,小姐却不满意,嫌小妹太靓了。
“过两年,她的个子再长高一点儿,一起出去,人家还会以为我是保姆呢。”
其实这位小姐长得也挺漂亮,她大概是担心自己的老公会有什么想法吧。
说起来也蛮有意思,来找保姆的女雇主大部分都长得很不错,而且多数是养尊处优不上班的那种。想想也是,那些有钱的主肯定要找靓女做老婆的。即使那种上班的女雇主,看上去也很养眼。能挣大把的票子,才能不可缺少,相貌可能也是重要因素。
不上班的女雇主,或是家中有老人的雇主,或需要帮带小小孩的雇主来选保姆时,专挑长得好的、年轻的、至少也要看上去顺眼的,因为天天要与保姆朝夕相处,既感觉舒服又不会出问题,还有一个说法是怕孩子跟着丑保姆长丑了;而上班后家里没人的女雇主来挑选保姆时,往往喜欢挑那些年龄偏大的、没有姿色的,可能是出于为感情安全着想。所以,白天家里有人的家庭往往喜欢用小女孩,上班一族的家庭往往挑选阿姨。
不过即使保姆长得丑,也难保不会出问题。十几年前,吴冷兰的一个同学嫁给了一个小军官。由于经济条件较好,孩子几个月时找了一个小保姆。吴冷兰去她家玩儿,见过那个小保姆,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丑”。当时她还纳闷,怎么找那么丑的保姆,也不怕孩子跟着长丑了,后来才知道了同学的用意。
同学经常出差,每次出差前都把孩子和保姆送到母亲家里。有一次,同学只出差一天,实在懒得折腾,就没把保姆和孩子送走。谁知,就是这一夜出了事,保姆钻进了丈夫的被窝。到底是谁勾引谁,各有各的说法,反正是保姆告了强奸罪。同学说真没想到他竟然连那么丑的人也不嫌,想到这点她就恶心,即使是保姆主动,她也觉得没法理解。当然,他们最后离了婚。
高真和吴冷兰对那些有老人的家庭偏爱用小保姆的现象颇有非议,总觉得他们有点心理变态,是冲着小女孩好欺负。那些老头、老太太把这些像他们孙女一样大的小女孩牛马似的支使过来、支使过去,没有生活经验的小孩子不会也不敢违背他们,而那些有生活经验的大龄女人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受他们摆布。
如果是男雇主来挑选保姆,则全都想要年轻、相貌端正的。
曾经有一对夫妇来挑选保姆,给他们介绍了几个看上去顺眼的家政工,女的都看不中。没办法,只好把最后一个已经待岗两个月,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凸嘴小眼的家政工介绍给他们。男的一看就皱眉头,女的却连连点头,后来因为工资出的太低没谈成,但这件事给吴冷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从那个小姐嫌小妹长得靓这一点上,吴冷兰推测她是上班一族,一问果然是。
刘小妹待岗没几天,就自己离开了家好家政公司。
这个小姑娘由于过早踏入社会——15岁就来鹏城当保姆,又做了一段时间的钟点工,跟着一些老家政工晃,沾染了不少坏习气,撒谎、嚼舌头、两面三刀、挑拨是非等等全学会了。更可怕的是,她从这个公司窜到那个公司,来回传递情报,甚至把家好的家政工动员到别的家政公司,她自己去挣劳务费。当时,吴冷兰送她去黄蔷家时,曾语重心长地劝过她,你还太小,世界观都没形成,应该找一个素质高的好人家,过一种有规律有条理的生活,不能光想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对你的身心发育没有好处。但刘小妹已经尝到做钟点工没人管束的甜头,表示坚决不再做住家保姆。她从黄蔷家回来后,几次拒绝分配去做住家保姆,再加上到处乱窜,倒卖家政工,使高真对她日益厌烦。特别是规章制度重新健全以后,要求每人必须规范填写保姆登记表,资料不齐的必须补齐,而刘小妹没有体检表又不想花钱去体检。高真也不愿意多说了,让吴冷兰写个通知贴在墙上:拒绝交齐或补齐证件的请自动离开公司。
曾经的百般宠爱——很多家庭喜欢要小女孩,李云就百般宠着她让她去签单,变成了现在的严格要求,不再受宠,刘小妹感到深深地失落。正好那个她经常溜过去的王英所在的家政公司把她当成可以签单的宝贝,于是,她写下一个“从此与家好家政脱离关系”的保证,离开了家好。
对她的离去,高真并没有感到可惜。
“这样搞麻烦的小女孩,没有倒好。不然,惹出点乱子来,还不得我来兜着?让这么小的女孩去当保姆,我看那些雇主的心态都不正常。”
吴冷兰想到的却是:才16岁就沾染了这么多坏毛病,像个老于世故的长舌妇、多嘴婆,将来怎么办呢?她的弟妹们是受到教育了,她自己不就毁了吗?
六月一日,是承包合同生效日子。
早晨,高真和赵佳一起从喜月公司过来,说约好去带一个表妹的孩子出去玩儿。
不知为何,吴冷兰发现赵佳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出对高真一种特别的关心,一种霸道的支配,一种让人肉麻的体贴。她可能想用这种方法显示她和高真的不可分割性,以便介入高真的工作。她绝没想到正是这种你我不分的做法,使高真做出了不能用她的决定。
幸亏商总和会计石小灵来了,才使吴冷兰的鸡皮疙瘩消退了。
商总和石小灵是来与高真、吴冷兰开会的,赵佳还算知趣,退到了外屋。
按商德鸣与高真签的合同规定,从这天起高真才算是正式走马上任,并且承包合同开始生效。
商德鸣向大家又介绍了一遍家好家政公司的历史和发展过程。真的,说起这个公司,商德鸣如数家珍,有一种父亲对儿子的感觉。特别是在介绍那些台帐的登记、资料的整理、退费的处理等具体问题时,说得头头是道。他祝愿高真接过这个公司后,让它像它的名字一样,给鹏城的家庭带去美好。
高真提出自己刚接手,许多事情希望商总能多多支持。
“作为投资人,这个公司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看着它长大。现在你要来领养,我肯定要先来帮你一把。一是帮你熟悉它;二是帮你解决一些具体问题。你说说,现在都遇到那些具体问题?”
吴冷兰在商总说话时,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根红丝线,可能有个坠子在胸前;近五十的年纪了,穿的t恤却很新潮;身上还散发出好闻的香水味儿,看来他有个很贤惠的太太;打手势时,居然把小手指翘成兰花状。整个人的做派不象是个在市场经济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成功企业家,而更像个文质彬彬的艺术界的人士。听说他现在手上有七个分公司,所有的财务监督都是由石小灵负责,包括这个家政公司。
这几任承包经理真把商德鸣搞得焦头烂额,高真的承包使他看到了重振家好的希望,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女人经验不足,也有心扶她一把。
“是这样的,”高真说话时喜欢这样开头,“这几天遇到的最大问题是退单问题,我来的第二天就退了一个单了。一个姓王的雇主因为太太刚刚辞职专门在家里照顾孩子,就辞退了从我们这里请的保姆。他说来退单时,那个李经理劝他先暂停吧,万一太太改变了主意,还可以再请嘛,其实她是不想给他退钱。王先生想想觉得也是,就没再坚持。后来太太安心在家里了,王先生又来退了一次。李云那时已准备‘蒸发’了,当然更不给退,便借口会计不在让他月底再来,于是他月底就来了。你让我怎么办?人家是要求家好家政退钱,而不管是什么人负责,我只有给他退了,你总得让他对家好有个信任感吧。还有那个叫佟雨的,就是那天你接的电话说少了300块钱的,我也已经给她退了,这两个都还没到你那里办手续。还有那个叫程玉丽的,我已经答应给她退了。”
吴冷兰接着说:“据我所知,至少还有三个要退钱的。一是一个叫张纬的雇主要来给一个叫郑玉秀的保姆退首月工资的问题。”
“怎么雇主来给保姆退首月工资?”石小灵奇怪地问。
吴冷兰就把前因后果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当说到据她所知,郑玉秀已经没有收据,只有李云打的一张收条时,商总说查一下台帐,如果属实,就给退,保姆挣点钱不容易。
吴冷兰接着说:“还有两个,李云已经把其中的一份收据给收回来了。当时,那个东北老太太替她邻居来退单,”吴冷兰转向高真“就是匡翠芝的第一个雇主”,然后继续说:“李云甜言蜜语说得老太太晕了头,稀里糊涂把那张收据和合同拿了出来。李云强行从她手中拿了过去,信誓旦旦答应下个月一定退,连个收条也没给人家。当时我在旁边,心里替那个老太太急的要命,又不好提醒她。更有意思的是,老太太当时还想来找个年轻的家政工,被李云云山雾罩地侃了一通,居然迷迷瞪瞪带着一个将近五十的老家政工走了。我到路口帮她打出租,上了出租车,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说坏了,我媳妇是让我来挑一个年轻的,我怎么带一个老的回去了?这下她肯定要埋怨我的。果不然,我被李云炒走的那天晚上,看到那个老家政工又回来了,这才刚刚第三天。她说老太太路上就后悔了,又不好马上把她送回来,就凑付了三天,给了她四天的钱。我告诉她别跟李云说开了四天的钱,要不她按四天每天扣你百分之二十。昨天,那个老太太又打来电话,问给她邻居退单的事,并说她的那个合同也不想再继续了,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她们也失去了耐心。当听说换了经理时,非常担心。我只好安慰她先别着急,我们把这件事汇报给总公司,设法帮她解决。”
“看来,这件事你最清楚。如果确实属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商德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