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孙家台下游的老百姓为了用水已经死伤了十几人,不阻止鬼子堵水,老百姓吃水就成了问题。
怎么办?钟开山觉得这件事情过于重大。
他马上派交通员李铁牛前去下游的几个村庄,安排乡亲先转移住址,暂时不要和鬼子争斗,以免被击杀。
然后又琢磨道:孙家台有日军重兵,即将开采的煤矿也有日军重兵,自己曾派小股部队袭扰几次,想调动他们,但是,敌人一反常态,就是不追击。
有什么好招能阻止鬼子开采煤矿呢?
事情显然十分棘手。煤矿,煤矿,他口中一直念叨着。忽然,他脑子闪出一个意念:不能从孙家台下手,是不是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呢?
比如,开挖煤矿需要哪些材料,日军会从哪里运输,如果把他的运输材料车打掉,不同样可以制止敌人的行动吗?
可是,对于这些相关知识,自己一无所知啊!
这时,他又想到了井陉煤矿,那里应该有许多懂行的人,想到这里,便决定亲自去一趟。
梅青、沈石以及其几个营长知道了他的计划,都坚决反对,他们的理由是:井陉煤矿有日军重兵把守,太危险了,再说,这里形势如此复杂,一时也离不开他。
钟开山还是决意要去,理由也很直接,如果不了解煤矿的开采运行方式,新三团将永远困在这里。
大家只好同意。钟开山只带了李来福、霍兰二人,但是,当她们走到山脚时,山枣跟了过来。
山枣的理由也很直截了当:他是团长的人,团长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至于什么命令纪律,她丝毫不在乎,那些说服、教育、关禁闭,对她更是无济于事。
钟开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自己是赶不走这个小丫头的,何况她日语已经说的很流利,说不定对自己此行会有帮助。
他们一行化装成四个商人,经过两天的急行军,于第三天的傍晚,到了井陉煤矿,找到工人住宅区。
日军在这里没设哨兵,他们选择了一位年龄比较大的工人,以出售煤矿井下用品为由,打听工程师住在哪里。
那个工人摸摸满是皱纹的脸,眯起眼,把钟开山一行四人挨个打量了半天,慢吞吞地问:“新工程师,还是老工程师?”
钟开山递上一支烟给他,详细打探:“新的住哪,老的住哪?”
工人接过了烟,抽了一口,慢悠悠地告诉他:“新的住在矿上,离这几十公里,有鬼子看着,估计你们见不着。
老的吗,就在这里,不过,他已经多年没工作了。”
“为什么?”葛兰拉着长腔,瞪着眼瞅着对方。
“从鬼子一来,他就装病,不过,现在真病了!”工人苦笑道。
“什么病?”钟开山十分关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内情。
“多年不上班,没有工资,就靠他老婆卖煎饼度日,现在,肺部出了毛病!”
工人摇摇头,叹息道。“能带俺们去他家吗?”
钟开山一听就知道这是个爱国人士,便急于想见他。在工人的引荐下,钟开山见到了这位工程师。
他进屋后,扫了一眼:只见一家四口,住在一间破旧的草棚里,除了一个煎饼锅,半袋子面,两张用砖头垫起来的破床外,其余什么家具也没有。
工程师辛立本,驼背,秃顶,眼睛深度近视,满脸黄斑,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六十岁。
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不等钟开山说话,他便将自己的家庭成员一一作了介绍。
钟开山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告诉来人,家里没外人,这是敌占区特有的惊恐症。
介绍完毕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动,还是闭上了;然后,便低着头,一声不响。
他的老婆周音,三十多岁,花白的头发,焦黄的脸皮,看起来也像六十岁,她的目光从钟开山身上慢慢地移向李来福、霍兰和山枣,当看见山枣只是个小丫头时,面色稍微温和起来;
屋里有两个孩子:男孩辛松,十五岁,瞪着大眼,转动着眼珠,用充满警惕的目光看着钟开山等人,他的手,下意识地摸着靠墙的一把铁锹;
女儿辛梅,十三岁,见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急忙躲在墙角,偷偷地观察这几个人的举止。
工人引荐后,便自己走了。
钟开山使了个眼色,见李来福和山枣出去警戒后,便直言不讳地介绍说自己是八路军的团长,并且把要请教的事情说了出来。
辛立本没有吃惊,反而长出一口气,他简单地介绍了开采煤矿需要的设备,然后摇摇头:
“根据我的研究,你说的那个地方不可能有煤矿!”
钟开山见他如此自信,便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是有依据的,这是学术问题,说出来你也不懂!”
辛立本说这话,很平和,没有看不起对方的语气。
钟开山强调:“事关重大,请先生慎重下结论!”
辛立本听他对自己的判断有怀疑,便提出了一个教人意想不到而又令人敬佩的要求:
“带我参加八路,如果我说的不对,你们可以枪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