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眠见到阁主时,他正在逗金笼中的雀,好似很享受这种将万物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阁主。”江云眠悄悄打量着眼前之人,阁主穿着一身蓝黑色长衫,料子看着像是时下京城流行的锦缎,绣着白鹤羽纹样。
注意到江云眠,闻泓放下手中的鸟笼,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扬起嘴角,却笑得很是勉强。
怪,真的怪。刚刚闻雨还说阁主脸色不好,现在看来,这位阁主倒是阴晴不定。就连他的笑,也是瘆人的很,莫名让人恐惧。太不像个正常人了。
江云眠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那句“江姑娘”一开口,江云眠就觉得头皮发麻,仿佛他下一句就要笑着说“江姑娘既然对涣羽忠心耿耿,那愿不愿意为涣羽死呢?”虽然之前只见过他一面,但江云眠看得出来,他们风阁的这位阁主,太擅长拿捏人心了。
“江姑娘,《烟雨渡》一事你查得不错。第一次一个人查案,就能做到如此,的确是可塑之才。只是,一开始就在宋立闻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目光着实过于短浅。下一次,可要多加思量才是。”
阁主这番话一石二鸟,既敲打她《烟雨渡》一事没有处理妥当,又暗暗提醒她,她的一举一动涣羽都一清二楚。
不出所料,这段时日跟踪她的人是涣羽的人!涣羽在监视她!可……涣羽为什么这么做?她知道,风阁没有监视自己人的习惯。她为风阁做事,也算勤勤恳恳,可是为什么涣羽现在反而对她起了疑心?是因为她从三等暗卫晋升为二等暗卫?
可区区一名二等暗卫,又怎么值得特意监督?
对了,前些日子有一个监视她的人表现得很明显!她一出府门就注意到他了,甚至,那人还刻意扭过头,假装在看天。
她知道跟踪她的那个人身手了得,在自己之上。她只能察觉被人跟踪,却不曾看到过那人的正脸。
当时她还以为是他蹲守太久了才大意了。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他就是故意让她自己知晓?而她自己,确实又拿他没办法。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阁主,我有一事不解,求阁主指点一二。若我没猜错的话,阁主派人盯着我已经好一段时日了。只是,为何前些天那人故意暴露?我猜,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被我看到正脸。”江云眠决定赌一赌,赌对方想让她这么问。
听他这么说,闻泓抬了抬眉,不紧不慢地说道:“知道他是故意暴露的,还不算太笨。”语气中带了几分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江云眠啊江云眠,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明明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还能若无其事。你觉得,你的安危,有这么不重要吗?在你眼中,你的命,这么卑微吗?”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讨论的事情,难道不是为监视她的探子暴露这件事吗?为什么又要提到她的性命?
“他的武功在我之上。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更何况技不如人,若我真的被盯上,怕是连逃跑都无路可走吧。”江云眠反驳。她向来贪生怕死,怎么会轻视自己的性命?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技不如人的是她。
阁主听她这么说,先是冷哼一声,又闭上眼,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愠色。
过了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般地看着她,寒声道:“江云眠,你这是在赌。别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你猜他对你没杀意,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对潜在的威胁视若无睹吗?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你就大手一挥、生死都随天命了吗?你平时的小聪明都去哪儿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今天这阁主像是着了魔一样,怎么就揪住她不放呢?这一句句数落,怎么还看上去处处为她考虑一样?他不会是……想让她的命发挥最大价值?而选择在今天开口,不会是……不行啊,她现在可不能死。
“江云眠!”他似乎发现她走神了,“你好好听着。”
“以你的能力,面对这样的情况,直接正面解决他没有胜算?那你就不知道曲线救国的道理?平时读的兵书都用到哪去了?”又是劈头盖脸一番诘问。
江云眠实在是想不通——阁主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闻泓看着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还是耐下性子,低声道:“总之,面对所有潜在的威胁,总是要先去对付的。你若下定决心,自然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江云眠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问道:“阁主今日究竟是打算做什么?你派别人监视我,难道就只是为了给我讲这番道理?”
“猜对了一半。江云眠,这就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想方设法铲除所有潜在的威胁,将你自己的命看的重要些。”
后半句不需要他教,江云眠一贯惜命的很。只是,前半句不无道理。她从前就没有真正把监视一事放心上,识破了也没有采取破局之法,的确是太过冒险。“想方设法铲除所有潜在威胁。”这话,她记下了。
“阁主的高见,我记下了。属下斗胆,敢问阁主,我没猜到的是什么呢?”江云眠还很好奇,什么叫给她上的第一课?阁主,这么好为人师吗?
“江云眠,我派去监视你的人,是丁添——就是你取代的二等暗卫。你不好奇吗?你成为二等暗卫了,那他呢?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被取代吗?你想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