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城素来不缺佳人偶成，站在画舫外头往外一看，尽是些郎才女貌的眷侣。

那时候苏苑还没起这个名字，所在游船朱帘秀柱，身边缀着一圈仙侍。

放眼整个凰城，有得起这个排场的能有几家？

父亲不需要她做什么，但必须得让消息流出去，要让天下人都知晓，念初阁阁主之女外出游历，偶经凰城，见民风怡安遂乘兴而来。

凰城到底是与男女姻缘绑在一块，这一幕啊——是两大宗门几乎可以说是摆到明面上的安排。要是那炽月轩宗主之子再碰巧游舟，来日全天下都知道二人凰城际遇。

不失为一桩美谈。

可惜了，炽月轩那边人没看好，据说临行让那小子不知躲哪去逍遥了。

念初阁可是十二宗里一等一的富庶，少主身边一个普通丫鬟也是形容娇俏，翠袖红裙可人得很。

听到这荒唐消息后竟是比自己小姐还气愤几分，“这陈淮衷！分明就是个不思进取的纨绔，不知道阁主怎么想的，天底下那样多的好儿郎，偏生看上了他！”

楚苑面上配着纱，半真半假再配上沸沸扬扬的逸闻，才会为人乐道。

她神色自若，闻言淡定落下一枚棋子，声音倒是比最初要松快许多。

“左右谁不是人呢，何必生这气，他要不是个纨绔，现下你家小姐恐怕已是别家妇。”

这话听得叶儿浑身一激灵，“纨绔也有纨绔的好！”她满脸虔诚，“还请那位公子行事更散漫些，拖个归期不定才叫好。”

案上百无聊赖地再落下一枚棋，楚苑淡声附和：“借你吉言。”

这边正顾自期盼着，外边响起一阵动荡，楚苑难得起身往外一探，刚好头顶落下个人来。四目相对间，没错过对方一时惊愕。

“扑通。”叶儿托着串葡萄给掉在水里的人配个响。

水花四溅，有人在身旁解释：“少主，方才游船经过中心岸亭，这人似乎是在二楼吃多了酒落下来的，不是刺客。”

湖心是凰城建起的三层楼雅阁，最下一层是歌舞，二楼富贵人家吃酒，三楼仅开席与闭席时放上一轮焰火，无甚大用。说白了都是些观赏的玩意。

这人想来是当地商贾。

叶儿瞧着底下扑腾的人终于攀上了附近一艘小船，不太关心地收回眼。

楚苑迟疑片刻，“去把人带上来，我有话要问。”

仙侍应下，如今原本阁主打的算盘落空，一切听凭少主吩咐。

落水的富家公子就这样被请上了甲板，以防后面传出什么不相干的言论来，楚苑命人施了障眼法，随后落座。

对面的人肩头一瑟缩，差点冷出个喷嚏。

念初阁少主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开口间外边的仙侍也辨不清话语。

楚苑面色复杂地望向对方：“陈少侠？”

略微粗糙的易容术瞒不过独具慧眼，陈淮衷自我开解着，是楚姑娘太厉害，怎么能怪他学艺不精呢。

他目光微移，啜了口热茶小声回道：“久违。”

楚苑的目光落在他一身沾了水仍不失华贵的锦缎上，陈淮衷声音更小，“民风淳朴，实在却之不恭。”

一旁的叶儿瞪大眼睛，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而且你不是寻花问柳去了吗？

也许是这目光太炽热且有声，陈淮坐直身子，施了术法把自己拾掇得像模像样，这才开口：“都是无奈之举，世人对我多偏见啊——”

尾音悠长，嗟然长叹。

满湖花灯映照几人面颊，浅色面纱后的嘴角抿直，再抬眸时多了探究：“前日送去的东西想来少侠是收了，又为何出尔反尔。”

叶儿茫然地感知着骤然绷紧的气氛，脑子里缀着一团不解，什么东西？小姐在说什么？出尔反尔又是怎么来的？

案桌上多了块翠色芸苏。

楚苑身上刺人的气势一下子卸掉，有些怔愣地望着那东西。

这下叶儿认得出来了，这般成色的芸苏世无其二，作为药材更是极为珍重。然而最重要的是，这分明是小姐悉心照看多年，亲手种出来的那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