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紧了。古老的院落被一层厚厚的银白覆盖,万籁俱寂,唯有书房窗口透出的暖黄光线,在雪地上剪出一方明亮的印记,仿佛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然而,书房内的空气,却比屋外的寒冬更加凛冽,紧绷如满弓之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王建国和小顾领命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行动前的短暂宁静,往往是最考验神经的时刻。王建国回到自己的临时指挥所——一间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安全屋,这里堆满了各种型号的通讯设备和地图。他从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中,精挑细选了两人:阿杰,前侦察兵出身,擅长渗透和格斗,沉默寡言却心细如发;老刀,曾经的痕迹学专家,因性格耿直在体系内不得志,却对各类监控和反监控手段了如指掌。
“目标,欧洲h港。身份,考察废旧金属回收市场的贸易商。”王建国将伪造好的护照和文件推给两人,语气凝重,“任务是摸清‘海星号’预定泊位周边环境,监控可能的接货方,并在最关键的时刻,制造一场看似偶然的‘意外’,让海关能‘顺理成章’地查获那批货。记住,我们不是执法者,我们是幕后推手,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阿杰拿起护照,仔细检查着上面的签证和入境章,点了点头。老刀则摊开h港的详细地图和码头结构图,已经开始用铅笔在上面标注可能的观察点和行动路径。“码头监控系统很先进,但有几个盲区可以利用。接货方如果是老手,肯定会清场,我们需要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意外’。”老刀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暗流”技术中枢,小顾正沉浸在一片由数据和光缆构成的无声战场。巨大的曲面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半屏幕显示着全球航运实时动态,代表“海星号”的光点正在印度洋上平稳地向西移动;另一半屏幕则布满了复杂的信号频谱图和加密通讯的拦截记录。
“目标(李万富)的通讯加密等级提升到了军用级,频道切换频繁。”一名团队成员报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他们在进行压力测试,怀疑内部通讯已不安全。”
小顾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流动的代码。“意料之中。启用第三号备用监听协议,重点过滤其海外关联账户的资金流动和非正常时间段的卫星电话信号。李万富现在就像受惊的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炸毛,我们要的就是他动起来,动起来才会露出破绽。”
他切换到一个独立的加密频道,向沈砚汇报:“砚哥,A组(王建国)已出发,预计当地时间明晨抵达。b组监控到位,目标通讯活跃度异常,已记录三个新的可疑加密节点,正在尝试破解。‘海星号’航线暂无变化,但航速比同类货轮平均快了百分之五,像是在赶时间。”
书房里,沈砚面前的平板电脑上,代表着王建国一行的绿色光点正沿着航线向欧洲移动,代表“海星号”的红色光点与之遥相呼应。他听着小顾的汇报,目光沉静。一切看似按计划进行,但他心中那根弦从未放松。李万富能纵横多年,绝非易与之辈,其背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他拿起那部极少使用的卫星电话,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一个记忆深处的号码。听筒里传来长久的忙音,就在沈砚准备挂断时,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听不出年龄和情绪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简单的音节:“说。”
沈砚没有寒暄,言简意赅:“‘清源行动’已开始,关注h港和本市动态。必要时,确保记者林晚的绝对安全。代号:‘灯塔’。”
对面沉默了足足三秒,然后同样是简洁的回应:“知道了。”通话随即被切断。
沈砚放下电话,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步棋,是最后的保险,是一张游离于所有计划之外的底牌。对方欠他一条命,承诺在关键时刻出手一次。希望,这次动用这张底牌,只是有备无患。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零星的雪沫在昏暗的夜色中飘洒。沈砚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身后那满墙的书架和地图。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h港”的圆点上。
风暴,即将在那片陌生的海域掀起。而他,是这场风暴最初的酝酿者。